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轰。’
‘轰。’
一队队秦国士卒，手持长戈，身披甲胄，从面前走过。
他们由北向南，穿城而过。
路边的黔首，面带喜色者有，面带愁容者也有，面带悲伤者更是不少。
王尧站在人群靠后的地方，哪怕是他的身高，也只能偶尔透过缝隙看到一两个身影罢了，大部分时间他只能看到那些兵器，旗帜。
全是步卒，没有骑兵。
或许骑兵没有进城，也可能是全都留在了塞外。
这都跟王尧没有关系了。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轰隆隆得闷雷声也传了过来。
“少爷，咱回？”
王尧点头之后，转身便走。鹰跟吕泽，也随即跟上。
“风！”
“风！”
大吼声，也渐渐听不真着。
帝国对匈奴的这场大战，终于在始皇二十九年结束。
回到家中，进了内屋，猴子泡的了茶也就退了出去。
南宫两人，牛石头跟翳等人全都去了郡守府。
今天韩归要设宴款待上将军跟一众将校，蒙恬在肤施的幕府才搭了一半，所以也要顺便在郡守府接旨。
两个人接下来很可能在未来的十年内都是邻居。
前者负责给后者找吃的，后者用武力来保护前者。
“不走？”
吕泽摇了摇头：“不走。”
王尧哑然一笑：“你妹子怎么样？”
“娥姁说那虎皮，在家中怕是用不上。”
王尧先是一愣，将手中的茶碗放好后，回道：“再等等吧，我也没见过咸阳的冬天。”
“是。”
说完，吕泽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之后又将房门带过。刚要回屋写信，告诉自己妹子这个好消息，可一道惊雷又让他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守在了屋外。
蒙冲成亲的当天，吕泽是没有去的，他连送礼的资格也没有。
你腰缠万贯也好，颇有家资也罢，在蒙氏眼里其实跟一条狗的区别不大。
他只知道王尧没了虎符，出不了城，从塞外回来后，更是没有任何人上门探望过正在养伤的他。并不知道王尧是在等前往咸阳的诏令，可他还是想要将自己妹妹嫁给似乎是戴罪之身的王尧。
十九岁的王尧也该娶妻了。
南宫护想到是，谁让少爷不舒服，就杀了谁。
王尧可不觉得，眼下杀了刘季会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推演了杀死刘季之后的无数种可能，除了将自己算的心烦意乱之外，什么都算不到。
娶了吕雉也就成了最稳妥的法子。
最起码将来再有一天，刘季带人逃进大山里时，财主家的闺女不会再给这些反贼送饭，送衣。
壬回身望了一眼肤施北门，等最后一个士卒穿过城门，再也看不到后，一扬马鞭，往车队追去。
队伍不短，除了军粮以外，还有不少已经彻底屈从了的隶臣，他们大多都是胡人。
他们很笨，笨到就连点火蒸土，修路都比其他人慢很多，只能被挑选出来，送回塞外去为边军放牧。
雨下的淅淅沥沥，天气对这支队伍很不友好。
壬却无比轻松，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也没到他爵位的一半。
其实这上百辆马车上的粮食，有近一半是他跟贤两人的。
他退伍了。
以指断，不能开弓为由。
王尧那时候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躺在床上的贤道了一声：“少爷，就让他照顾我吧。”
从马上站起，跳上一边也在前行的车辕上，一低头，壬钻进了车厢。
车中躺着的贤向一边挪了挪身子。
“雨大了？”
“没，不舒服而已。”
贤哈哈一笑：“一个公乘，一个公大夫窝在这，我倒也算了。不管谁看，你都不该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出城。”
壬没有回话，只是拿手掀开贤盖在腿上的羊皮毯子，看了一眼。
见没有出血，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捡了一条命，知足了。”
“嗯。”
“你说我在村子里，取个婆娘咋样？”
“好。”
贤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有二十顷地，你有九顷对吧？”
“是。”
“还有什么？”
壬抬起屁股，躬身掀开车帘：“粮食，钱，布匹。隶臣没多要，只买了十个，你要想要隶妾也行，等回头再说。
今年什么都来不及种了，地还要等人丈量，种子也没有。
我托猴子买的牲畜，等咱们到了再给他去信，他再差人送来。”
说完，放下帘子，又坐了回去。
“怎么不直接向少爷讨要？”
壬摇了摇头，可见自己兄弟就那么看着自己，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还清了，不想再欠他的。”
“不是因为少爷失势？我可是听说除了城门校尉以外，全城的将校全都去了郡守府，可唯独咱们都尉没被请去。”
拿过装着烈酒的牛皮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壬呵呵轻声一笑：“他好歹是大秦右更，所有人都以为蒙冲死了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被嬴政骂了而已，这也叫失势？
蒙冲就算是个傻子，可他耶耶也是？
我那晚又没醉，苏角这些傻子可能以为蒙恬是特地赶回来看儿子成亲的，可我怎么看都像是来找都尉的。”
贤早就知道自己这兄弟，看事看的透彻，或许当初跟自己逃亡塞外，就是因为看到了赵国已经没救了。
伸手示意将酒囊还给自己，接过来后慢慢喝了一小口后，用手轻轻拍打着毯子，轻声道：“可我还欠着啊。”
“你说他能封侯吗？”
“应该能吧......”
壬好像想起了什么，噗呲一笑：“那沛县的小子，好像一直想要将自己妹子嫁给都尉，你呢？
要不要将你妹子也嫁过去？”
贤倒是摇了摇头：“咱们生分了？”
不等壬开口，继续道：“你跟我最多也才五百主而已，说难听的，就你我这样的人，少爷见过不知凡几，我那妹子也配做质？
至于要嫁给谁，那是她的事。
我总算给她赚了这些家产，指不定哪天秦国又要跟人大战，家里男人死了，跟没嫁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养我妹子一辈子就是。”
壬拱了拱手，算是赔罪：“我跟你养咱妹子。”
“呸！滚一边去，我妹子我自己养，你别惦记。”
“我看着你妹子长大的！说他妈什么呢！”
见自己兄弟可能是酒劲上来，真急了，贤哈哈一笑：“你当我妹夫倒是也行，不过就怕我这妹子看不上你这糙汉。”
壬眼珠子一转：“怎么说？”
从靠垫下抽出一份木简，贤递了过去。
“跟一群少年郎在一起，虽没说的太多，可我知道我这妹子最起码每天都过的挺开心的。”
这年月，家书很短，因为很重。
将木简看完，壬开口道：“那咱们就愿他马上封侯？”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