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狮子座流星雨
梁牧之转动着手里的金笔,却迟迟不肯落下。忽然,视线落在附加的“股权让渡书”上:“这是……”
“林小姐将名下30%的股份让渡给你,现在,你已经是申沪林业的大股东了。”律师朝他点头,面带微笑,算是祝贺:“还有这封信件,林小姐临行前留下的。”
梁牧之:我走了,可能再见面,会是在很多年以后。又或者,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知道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过得不快乐。现在,我放你自由,我们之间……算是两清了吧?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不舍?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不过,我会试着习惯,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就像你从来不曾,让我介入你的生命一样。
这就是你离婚的理由么?林唯一,你真是……梁牧之抚着精致的鼻梁,觉得眼眶微热,有些原本还固执坚持着的东西,悄悄融化了……
梁牧芸站在医院过道边,望着身穿蓝色病人服的身影,陆陆续续从眼前经过。直到那如烟如雾般的君潋晨躺在推床上,被一群医务人员簇拥着推入急救室,她还未能从震撼中挣脱出来……
“间歇性失明,已经扩散至双眼……病人急需输氧!”医务人员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对身边的同伴播报数据,快速从梁牧芸面前经过。
失明……原来,君潋晨不是不想见她,是再也看不见她了。
自从和林唯一分居后,梁牧之就搬回最初的这间“鸟窝”,空锁着有林唯一气息的那栋大宅。这就是所谓的: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吧?
“哥,你有没有后悔过,之前没有珍惜和林唯一在一起的机会?”梁牧芸注视着最近越发演变成工作狂的梁牧之。
梁牧之从文件堆里抬首,白炽灯的光线,将他俊秀的轮廓衬得惨淡:“有。”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梁牧芸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现在的我,没有资格给她快乐。到了对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追回她。”如果那时候还来得及的话……
那她又能给君潋晨什么呢?梁牧芸凝睇着头顶的白炽灯,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对梁牧芸来说,2009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但这些年来的磕磕碰碰,让她成长了不少。她不再是一个只会躲在人后,偷偷流泪的倔强孩子了。这一次,换她来给君潋晨温暖!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King悠闲地摆弄着面前的地球仪,仿佛眼前的梁牧芸压根不存在:“要知道……比赛那天你弃权,就表示你彻底放弃了竞争,失去了在KING工作的资格。”
“如果我说……比赛那天的作品被人抄袭了。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梁牧芸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懦弱。
“那又怎么样?”松开手,地球仪慢悠悠地转了一圈。King不以为然地抬眉:“在设计界,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我只注重结果。”
不可以退缩!梁牧芸暗暗替自己打气,而后,无比坚定地回视着King那对充满戏谑的妖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The miracle in life.这一次,我一定会还给你一个真正的奇迹!”
君潋晨单手扶着窗棂,让阳光洒在白净的手背上,感受太阳带着色彩的温暖。那对失了焦的澄澈眼眸,正淡然地落在窗外的某一处。多姿多彩的世界,落在他眼里,只是模糊的一片……
就这么静静地和他对峙了许久,梁牧之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打算见妹崽一面?”
从上一次的金星东大距后,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小香猪了呢……君潋晨绽开一抹淡然的笑:“她一定能明白我的想法。”
“没错!妹崽说……如果这次败部复活不成功,她就没有资格来见你。”梁牧之无奈地甩甩头,细致的脸蛋挂满了焦虑:“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
这才是他的梁牧芸啊……坚强、倔强、善良、独一无二……
梁牧之将君潋晨带至医院播放大厅,屏幕上播放着“安特卫普HRD珠宝设计大赛”决赛的画面。君潋晨看到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仔细听好了,这是妹崽想要告诉你的话。”梁牧之注视着电视画面,轻声说道。
梁牧芸刚踏上展台,场下立即一片哗然。自动弃权的选手败部复活,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顿时引起观众的骚动,议论纷纷。最惊恐的要数自以为稳坐钓鱼台的芮雪了,捂着嘴,将梁牧芸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模特的助阵,梁牧芸手上只有一只细巧的首饰盒,气势略微单薄。不出意外的话,君潋晨正在屏幕前看着自己呢!梁牧芸鼓足勇气,直挺挺地站在演讲台前,朝灯光师做了一个暗示……
像被一片巨大的雨云覆盖,整个场馆霎时暗沉下来,渐渐归入混沌。一束细而明亮的宝蓝色光线掠过展台,扫过观众席;接着,蓝光逐渐朦胧,变宽……瞬间在四周的墙面上,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点……随着光束的移动,光点变化着大小,像一颗颗坠落的陨石倾泻在周遭的观众席上……
场内的灯光陆续亮了起来,观众们似乎还沉浸在星星雨的震撼之中,许久才爆发出倾山倒海的欢呼声。
“刚才的星光,是利用光线透过这颗星光蓝宝石所折射产生的。”这还要感谢拜伦曾经带给她的灵感。梁牧芸心存感激,举起手中指甲瓣大小的耳坠:“在这个充满物质的世界,真爱似乎已经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我认为,爱情就像头顶的星光,虽然距离很遥远,却会一直守护着你,不分昼夜。”
“我的参赛作品只有一颗简单的耳坠,它叫……左耳的星光,因为,左耳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梁牧芸捧着耳坠,无比珍惜,幽蓝的光芒反射在身侧,仿佛来自深海的精灵:“我想将它送给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君潋晨,你能听见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吗?”
君潋晨,你能听见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吗?
君潋晨纤长的十指在屏幕前划过,虽然视线模糊不清,但她的心跳,一直都回荡在他的左耳边啊……
梁牧芸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结束的演讲,只记得掌声跟随着她,一路从台上走到台下。接着,更让她震惊的是:主办方突然宣布芮雪因涉嫌抄袭,而被永远取消了参赛资格,当然,在KING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你该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了吧?”女秘书望着身旁的老板,当了他那么久的秘书,这个King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为什么之前不帮她?”
“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激发出她的潜力?”麦梓琪悠然自得地从二楼俯瞰展台。君潋晨选定的人,不整整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自那次珠宝命题赛之后,相继有多家公司上门挖角。“左耳的星光”一时竟然成了时尚界和珠宝业的宠儿!君潋晨的双目在医生的救治以及梁牧芸的细心呵护下,已经日渐好转。一切终于回归正途。
君潋晨的视力恢复了八成,只是现在出行都必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大家都调侃地唤他“潮男”。
“怎么了?是不是被我四眼田鸡的扮相给吓到了?”不适应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君潋晨一袭浅蓝色衬衫,衬着茶色发丝,高贵儒雅。浅笑清澈如晨露,让梁牧芸看傻了眼。
“没、没有!”梁牧芸腼着脸,双颊绯红:“你戴眼镜……也很好看!”
“记得很小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每次一开玩笑就会紧张。”摘下眼镜,君潋晨微微欠身,迷人到极致的脸孔离她很近:“你该不是……很早就暗恋我了吧?嗯?”
糟糕!君潋晨的杀伤力太大,她快不能呼吸了!梁牧芸脸蛋憋得像块猪肝,圆眼瞠得老大。只觉得四周的气温骤升,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妹崽!妹崽!你设计的星光大卖唉!快看……”姚诗琼总是很是时候地跑出来煞风景,手里捏着皱巴巴的晨报,笑容僵在唇边:“诶……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梁牧芸一把夺过姚诗琼手上的报纸,往滚烫的脸上一按!
君潋晨没趣地揉揉高鼻梁,轻叹一声:“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快速将报纸翻阅到财经版块,已经成了林唯一这大半年来,每天早晨的必修课。只要看到有关“申沪林业”旗下公司的正面新闻,她就会欣慰一笑,起码梁牧之过得很好,不是吗?
听说,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合并了亏损的子公司;听说,他将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还一并收购了两家小企业;听说,他迟迟没有签那份离婚协议书……
广告版块一条显眼的大标题抓住了她的视线……“申沪林业”新园林区,呼叫女主人回归……庆生会?
这是什么东西?女、女主人不就是她么?林唯一撩开遮住视线的长卷发,将这则启事看了不下数遍。庆生会那天……的确是她的生日啊……
万一她今天恰好就没看这份报纸呢?林唯一思忖着,把旧报纸翻了个遍。居然发现,每天的报纸上都有这一则启事?
梁牧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林唯一应邀来到“申沪林业”的新园林区,占地面积并不十分广阔,但设计独到,布局古色古香,颇为雅致。
还未踏进园林,沁人心脾的幽香就从仿古石砌墙头爬了出来。或许经过事先安排,园林内空无一人,门牌上写着“降香黄檀”。成排黄棕色深浅不一的壮硕枝干,倚天而立,头顶着一蓬蓬黄白交错的如雪“华发”。
带着香气的雪片拂过面颊,林唯一淡淡扯动了一下嘴角,漫步从缭乱的芳香中穿过。不禁回想起她和梁牧之的初见,也是这样的春意盎然,却是一个剑拔弩张的开端。可惜现在,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园林的尽头,望着紧闭的大门,林唯一莫名地感到失落。失落什么呢?难道对这桩一厢情愿的婚姻,她还有所期盼吗?
“降香黄檀又名黄花梨,这一点,园林专家……林唯一应该比我更了解吧?”梁牧之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伫立于香雪花雨下,清隽的轮廓透着成熟和睿智。
那一刻,林唯一几乎以为自己在梦境之中……
“我们两个都是骄傲的人,无论谁都不愿意向对方低头。正因为这样,我差点就错过了你……”仿佛分开了一个世纪,梁牧之的视线胶着在林唯一的脸蛋上,半刻也不曾挪开。半年,短短几个月。原来,自己比想象中在乎眼前的人……“这里种植了四千棵黄花梨树,它的花语是……唯一的爱。”
心湖,被忽然掷入的碎石撩动了,掀起一波涟漪。从刚才的诧异,到现在的震撼,林唯一的感触无法用言语表达。
“四千棵黄花梨树的含义……林唯一,你是我的唯一。”纤长的手臂拂开一串芬芳,在林唯一的面前伸展开来,梁牧之无比真挚地凝睇着她,双目晶莹如泉水:“你愿意再和我这个失败的丈夫重新来过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唯一背过身,嗓音有些沉闷:“以前你给过我机会么?那现在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梁牧之眼神黯了黯,随即又变得坚定:“你说得没错。可惜我是个认死扣的人,只要你给我一个期限,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未完的告白,在林唯一一记回身飞扑下宣告结束。
“本来想给你一点教训的,谁知道我这么没毅力……”林唯一哽咽着紧紧抱住梁牧之,不忘掐一记他精瘦的背脊,算是泄愤:“该死的梁牧之,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呜……这是我收到过最棒的生日礼物……太可恶了你!”
送礼物也要被埋汰?梁牧之宠溺地紧搂着他孩子气的老婆,摇头轻叹:这辈子,他注定是被林唯一给吃得死死的喽!
“再倒退一步,对,就是那里……站好别动。”君潋晨轻声指挥着梁牧芸的行动,唇边还带着暖暖的笑意。
“哦。”脚下踩着雨后湿软的土地,空气里夹杂着银杏特殊的青涩味道。梁牧芸在君潋晨的指示下站稳脚步,伸手想要解开蒙住双眼的薄布。
“现在还不行,惊喜拆封的时候还没到呢!”轻柔地拨开她企图“作弊”的手,君潋晨故作神秘,抬头观望了一下天色。
初冬的凌晨微寒,透彻而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带着淡淡的雾色,在这块人烟稀少的空地上显得格外静谧。不多久,晨雾渐渐散去,依然暗沉着的天际像被扔进染缸的一块棉布,从边缘处慢慢被浸透,渲染上朦胧的柔光。忽然,一枚肉眼清晰可见的光点闪烁了一下,从云端跌落了下来……
揭开眼罩,梁牧芸还来不及惊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先是三两颗透亮的星子,在夜幕上顽皮闪动着,然后出其不意地一跃而下,在身后留下一条色彩斑斓的小尾巴;接着,更多黄黄绿绿、大小各异的光点从天而降。无数条光影交相辉映,融汇成让人眼花缭乱的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