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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尘都看得出来,另外三人也不是傻瓜,很快也发现了端倪。
钱老头何等样人?在修真界底层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见惯了风浪与龌龊,如何还不明白这是谁做的手脚。只不过知道不代表能解决问题,也就是心态上要好一些,带着他孙子就这么找了处地方,直接打坐休息。不管这幕后之人作何打算,总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杀了他们这些人吧?若真有这本事,又何须布下阵法?这便是钱老头心中的想法。
苗族姑娘就没有这般沉着了,到底年纪轻,道行浅,被人算计之后还做不到处变不惊。不过她也不是无计可施,任人宰割的鱼肉,从纤腰一侧取下一节竹筒,拔开木塞,竹口接地,从里面缓缓爬出一只青紫色的蜘蛛,快速向前爬动,那姑娘也就紧跟其后。
至于那独臂男子的手段就直接多了,解下背后那柄桃木剑,灌注法力以后仍旧稳步前行。
这伙人各有本事,可对这阵法似乎并无大用,不一会儿,三伙人再次聚首。苗族姑娘对钱老头仍有戒备,可后者却绝口不提草木灰之事,只道:“道友何必如此?你我同落难在此,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该当守望相助,共御外敌才是!适才是老夫不识大体,为了些许小利伤了双方和气,还请道友勿怪!”
人老成精,钱老头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自然要比在场所有人都更为熟悉。果然这番话之后,苗族姑娘放下了些许敌意,虽然仍有戒备,但至少不虞内讧。
几人聚在一起后,心里似乎也踏实不少,只待幕后之人现身与他们谈条件。
方尘就待在此地不远,一动不动,也多亏烘炉大药之体,让他不能感应和吸收外界灵气的同时,也杜绝了自身灵气和气息的外泄,不易被人察觉。
这些人等得起,黄袍道人更等得起,这阵法本就作用缓慢,等到钱老头他们发觉已经晚了!何况到了夜间,才是杀机显现之时……
这阵法犹如牢笼,几人守得一时心静已是难得,迟迟不见动静,难免心浮气躁,总觉一分一秒都分外难熬。
时至正午,烈阳当头,独臂男子突然一声惊惧交加的大喝打破了场中近乎凝滞的压抑!
“不好!我体内法力在不断流逝是!”
这话一出,其余人皆是心头一跳,稍一留心观察自家情况,便纷纷变色,显然情况与独臂男子所说无二。
这声音颇大,不远处的方尘自然也听得见,可他体内的法力并未出现他们所说的流逝,或许也是洪炉之体的作用吧,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发现这一情况的几人脸色就难看多了,难怪布阵之人迟迟不肯现身,原来是在等他们法力流逝殆尽,再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才给他们雷霆一击。
不用想也知道,届时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几人也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情绪波动也更强烈了起来,可又束手无策。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眼看红日西垂,山中的天色渐暗。钱老头孙子修为最低,体内灵气最少,也最先枯竭,哭喊道:“爷爷,我怕!”,不止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两行热泪滚了下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此压抑的环境下,能熬这么久不发一言已是不易。
钱老头听了自家孙儿的哭声,心中的恐惧与心疼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冲着四周空气大声求饶:“道兄!求道兄饶我等一条生路!愿为道兄马首是瞻,任凭驱使,绝无二心!”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无半点声响传来,众人不由心生绝望。就这时,黄袍道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贫道从不养无用之人!不过初到此地,确实也需要一个使唤之人,这样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便给尔等一个机会,你们当中,有一人可活!”
这话一出,三方人马立刻互相戒备,原本松散的小联盟在这小小的手段下立刻土崩瓦解。
只有一人可活,钱老头和自家孙儿已占两席如何能答应?于是急到:“二位道友莫要糊涂,此乃那贼子离间之计,须知唇亡齿寒,若只剩一人,又如何逃得过那贼人毒手!”
独臂男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还是狞笑道:“便是不从又能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法力尽失还有反击之力不成!还不如拼一把,赌上有用之身。老头,这般阳谋,你懂,我也不傻,何须多言!”
这话倒也不错,黄袍道人此举哪怕真的就是想借刀杀人,他们也得搏命,就算不向对方下手,也得小心提防,再不可能勠力同心。
说罢,独臂男子又对苗族姑娘道:“道友,这钱老头修为最高,又有他这小孙子帮手,你我合力先灭了他二人,再分高下如何?”
此言一出,钱老头立刻护住孙儿往后撤了几步,额头冷汗直冒。
却见那苗族姑娘,冷冷看向几人,缓缓退到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独臂男子见状,心下暗骂一声小贱人不识抬举,却又不敢激怒她,否则她与钱老头联手,他也招架不住。
场中气氛越来越紧张,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灵气一点点消散,独臂男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钱老头修为比他高,体内灵气储量比他足。再拖下去,等到他体内灵气溃散一空,而对方还有余力时,已经撕破脸的情况下,会有什么结局不言而喻。
于是突然出手,一剑刺出,钱老头自然不是毫无防备的,抬手丢出一张纸符,与桃木剑相触的一刹那就化作一团青绿色火焰,沿着剑身飞速游走,很快蔓延到护手、剑柄……
独臂男子大惊失色,慌忙弃剑后撤。
“蚀火符!你居然还有这等手段!”,独臂男认出这符后,又惊又恨,可惜了他这一柄上好的百年桃木剑。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的手段,也不是只靠一柄剑那么简单。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钱老头目光中也满是凝重,他手中的蚀火符也是偶然得来,本就不剩下几张,他也怕对方鱼死网破,到最后不过是白白让其他人得了渔利而已。
独臂男子闻言阴冷一笑,道:“好啊!”,话音未落,抬手便是一道白线,同时整个人又再度扑上前去。
钱老头虽然一直都有所防备,在他抬手动作刚出现的一瞬间就有所反应,及时后撤。可谁能想到那道白线迎风化烟,迷的人睁不开眼。
正是这个空档,独臂男子已然擒住了钱老头的孙子。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又灵力枯竭,哪有还手之力?
独臂男子显然力气不小,虽只有独臂,可三指紧紧扣住少年咽喉,将人牢牢控制在怀中,任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不要!”,钱老头在独臂男子身影滑过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妙,可已经来不及了。
独臂男子有人质在手,立刻多了一份底气。虽然他还有别的手段可以取胜,可他也不敢把所有的宝都压在黄袍道人的空口白话上,所以能简单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呢?他还可以把底牌留着,以备不时。
“看来你没得选了!我也给你个机会,杀了她,我把这小崽子放了,你我再公平一战!怎么样?”,独臂男子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钱老头沉默了,确实如他所说,自己没得选了,即便不知道对方有几分可信,但自己年事已高,大道渺茫,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小孙子身上,实在赌不起。
独臂男子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这小崽子没有威胁,而且他总觉得那姑娘有古怪,恐怕不好相与。钱老头想除掉对方绝非易事,退一步说,无论二者谁胜胜负,都要手段尽出,法力也会极大消耗,那个时候自己才是唯一的赢家!
苗族姑娘自然也在关注这边的动静,见钱老头的目光转向自己,她就立刻动了起来,玉手一拍苗绣腰包,从里面乌泱泱飞出十几只彩蝶,在身边环绕。
虽然不知有什么用,但能在此刻放出,肯定也不是凡物。这让钱老头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么一会儿功夫,日光已经完全隐没,只能靠云中偶尔透出的稀薄月色照明。
黄袍道人在浮云观门口,看着时间,虽然看不见阵中发生了什么,可那也不重要,因为时间快到了!
他布下的这陷灵阵,可不仅仅是消磨灵气那么简单。
陷灵的杀机,在于构造绝阳之地,无有阳气,便会吸引游魂野鬼,至于强度如何,全看布阵之地周围的鬼魂数量与质量怎么样!
黄袍道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人仙前辈待过的道场应该是没有多少鬼魂敢靠近,所以才特地选择了道观外布阵。
果然,夜色渐浓,阵中忽地刮起一阵阴风,地上落叶簌簌而动。
道旁红枫暗处,一道阴影慢慢拉长,以一种近乎蠕动的方式朝着几人不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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