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对自己有意识进行身份转换的勇敢尝试感到满意，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这个叫赵也的小孩，但是，程舒的良心本来就没有多大，所以程舒只愧疚了不到一秒。
赵也绕开程舒，面无表情地在灰蒙蒙的地砖上按了四下，一个容一人出入的通道口出现在天花板上面，赵也跳了一下，手从边缘扒愣出一条绳子，他踩着绳子就上去了，也没有理会程舒，总归是个被人戳了痛脚20出头的年轻人。
程舒在底下觉得有些好笑，他拽着那根绳子，轻轻松松地上去了。
入眼是能容纳三个人的空间，天花板里的秘密空间罕见的没有狭小到窒息的地步，赵也挨着面夹层，捅咕着识别系统，程舒这会自是不急。
赵也动作惯是利索，那夹层很快撤去，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程舒虽然没有搞情报工作的经验，但是他知道这间房间与其说是搞情报工作，不如说是搞暗杀工作的，而且个人风格浓郁，一面墙上全是各式的刀，对着的墙上则是复杂的情报版，细小的图钉和线勾连着利益和人命，沉默地串起了赵也十几年的故事。
正对着程舒的那面上墙则是由电子设备和半墙的资料盒构成的，屋子中间一张大桌子边上摆着两把椅子，桌子上堆着些资料还有一台电脑画面是对澡堂里和外的监控。
“你说得对，我对救了我一命的老爷子承诺过会接替他成为联络员，直到我负责的那个特务失败，所以我其实可以选择宰了你。”赵也撤过那把看着就很舒服的椅子，坐了下来。
程舒看着那把被剩下来的硬邦邦的椅子，还是坐了下去。“谁宰了谁我不怀疑的，完成任务是我该做的。”
“我既然承诺了，就会做到底，既然没杀了你，以后除了必须我不会和你动手了。”赵也有些闷闷地说。
程舒点点头，他也没指望把赵也彻底拉到他这头，求同存异是他一向的主张。
“我承认刚才是对你起了杀心，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说不上会对你这件事多尽心，但是不会蓄意破坏就对了。”赵也到底还是把话说明白了，程舒挑眉，“你这话说的倒是老实，看来你倒是重信守约得紧。”
赵也只当没听见，他把桌子上乱糟糟的纸推到一边，“你刚才说你从第六战地医院被袭击开始就跟寻族人在一起，细说一下，看看有什么讯息是要传回人族的。”赵也从那堆纸里抽出了几张还算干净的纸，程舒瞄了一眼，发现上面零零散散写着几个坐标，赵也咳了一声，示意程舒回神。
“我在第六战地医院被俘，在寻族的战舰上醒了过来，然后被监禁，到达寻族的一个基地，先是被关在一个女贵族的地牢一夜，然后被当成类似政治筹码去了一趟寻族的一个会议，之后被送到女贵族的实验室，在哪里我被一个医师隔离观察了一段时间，”程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故意试探那个医师，结果被塞了一根笔，第二天转送到其他的房间，这里一定要传会人族，那里还有被寻族人抓住的人族战士，曾在狂龙军团要塞服役的南希?霍夫斯塔特已经牺牲，还有一个叫汤姆的，我这有他的部分遗骨。”
程舒从怀里掏出了那根末给他的骨笔，赵也用手捏起来这根笔，从那堆包罗万象的纸里翻出来一个证物袋，把汤姆的拿块骨头装了进去。
“寻族人把人的肋骨拆下来当笔用？啧，穷到这个地步，”赵也把那块骨头小心放好，“好歹你有块骨头能回家了。”
“还有一个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的战士，叫曲英杰，他之前在克里斯汀的猎户军团服役，我被带离的时候还活着，不过上面要做最坏的打算。”
“寻族人严刑拷打？”赵也皱了皱眉，语气多少有些不善。
“你这话听上去倒不像是想让寻族人杀光域内人，”赵也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没等他说话，程舒接着说“我不关心你的想法，寻族人会把抓到的人族人当祭品，这就是有些战士最后音信全无的原因，我现在在这的原因就是我被挑出来做祭品，等我回去曲英杰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赵也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程舒接着说“我和南希被当成祭品带离，南希反抗被杀死，我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只能跟着反抗，那次袭击应该是两个家族的军团出兵，但两个家族似乎早有嫌隙，所以上路之后就兵分两路，”程舒把那把倒霉椅子往桌边拽了拽，“两天后我正要动手顶替那个贵族，路上结果那支舰队被袭击。”
“人族的军团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
程舒把手撑在桌边，眼睛盯着赵也，冷声道“把下面的这句话给我原封不动地传回人族，寻族有内斗。”
赵也有些诧异，“域内的内斗我知道，寻族一向疯癫，一块钢板似的，怎么你就看出来有内……”赵也突然停住，坐直了，程舒点头“袭击寻族舰队的是寻族内部的人，人族没有那种重量级的战舰，而且舰队内部的系统被动了手脚。”
“那你是跑出来了？你这一路真是全靠运气呀。不过你怎么就弄成这副鬼样子”
程舒心里有些小得意，他不懂声色地说，“我不仅跑出来了，我还打算回去。”
赵也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程舒也不能吊着他的胃口“我挟持了一个大贵族，从你这离开后，我会想办法假冒这个大贵族潜回寻族。”说着程舒又从怀里掏出来瓶泛青的液体，赵也认出来了“你拿瓶寻族的血干嘛？”
“我的基因引导方向不仅是战士，有这瓶血，我就能彻底变成德?米勒，从里到外。”程舒把小瓶子放了回去。
“域内政府藏得真深，”赵也这时候又想起来自己跟域内政府的血海深仇了，“基因引导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随你怎么说，你还是要帮域内政府做事。”程舒自己也未见得对域内政府多恭敬，“等会儿我会告诉你我把那个贵族的尸体埋到那里了，你把他挖出来，看看怎么处理。现在我需要你提炼信息。”
赵也耸耸肩“你倒是物尽其用，看来一时半会我还不能重回自由身。”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把你觉得古怪的地方描述出来，”程舒一脸不善的样子，“喂，写报告的是我，我都没嫌烦。域内人真是难伺候得很。”赵也时时不忘通过冷嘲热讽来缓解自己和仇人共事的痛苦。
“问题一，基地距离第六战地医院大概是多远？”
“按照寻族战舰的平均速度大概是十二天左右。”
“问题二，描述一下抓住你的贵族，还有那个囚禁你的医师。”
赵也等了一会，没见程舒说话“你是陷入回忆还是被羞辱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因为那个贵族和医师古怪的地方多了。”
“那你就一个一个来，先说那个女贵族，简练语言总结一下。”
“她叫尚，夏普家族的神使，慕神，疯狂，自恋，不择手段，缺少共情能力，但是她很聪明。”程舒眼前浮现出尚那张漫不经心，提起主神就布满狂热的脸。
“长得好看吗？”赵也突然出声，一脸严肃像是在问寻族的弹药储存一样。
“蛇蝎美人，战斗力很高的一战士。”
“啧，我想见见这位，”赵也心生向往的样子，程舒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摆着这张脸我更想见那个美人了，你继续说吧。”
“那个医师，叫末他应该是管着尚家里的实验室，这小子，一言难尽，你也说不准，尚当着我的面把这小子一脚踢翻，他一个字都没说，像是怯懦无比，结果他负责囚禁我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给人的感觉像故弄玄虚。”
“好了，故弄玄虚，问题三，你被带去会议时有什么发现，特别是，”赵也低头记录下程舒说的话，“内斗的迹象？”
程舒回想起那个六芒星的建筑，想起那些浮雕和寻族人狂热的呐喊，还有那一张张忽明忽暗的脸。
“寻族是贵族制，我到的那个地方不知道是前哨基地还是大本营，但贵族肯定是没跑了，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元首。”
“贵族制，啧啧，我现在更讨厌寻族了，还有吗？”
程舒犹豫了一下，接下来，他给这个因为承诺不情不愿地和人族合作的的年轻人描述了那场诡异的会议，那些不断变化的浮雕，那些交锋，还有他出了会议室看见的建筑风格和布局，寻族神秘的面纱在程舒的口中和赵也的笔下悄无声息的掀起了一角。
“六个大贵族，还有一些小贵族，军部，还有元首，寻族何止不是钢板，简直是个千疮百孔的巨人，这点跟那个操蛋的域内倒是如出一辙，还搞了个宗教，了不得，了不得。”赵也把最后一笔写完，嘴里骂骂咧咧的话程舒假装没听见。
程舒坐在这个域外的澡堂的暗间里，身边是一个仇视域内、嘲笑寻族的小屁孩，他的任务前途未卜，奇怪的是，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一身罪孽暂时安宁，甚至，他在赵也努力改错字的时候，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里，甚至出现了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