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天河市警局接到了市民报警,称其被一众蒙面男子勒索钱财,警方已介入调查,通过当日监控录像已初步确认嫌疑人身份……”
拿起了身边的遥控器,对准了小铁架上的电视粗暴地摁了下去。
彩色的画面戛然而止,只有一些留存的幻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气,吹着像烟雨江南一般缥缈的幻境,房顶吊着的节能灯都有些虚幻。门口电磁炉上的小铁锅中皱巴巴的白菜热气已经褪尽,白菜像炭黑一样,不知是酱油放多了还是火忘记关了,看样子是没动过的,倚在锅边的菜铲似乎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一张超市中随处可见的彩色塑料椅摆在他面前,玻璃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有些还冒着火星,不停地向空气中输送着焦油。纷飞的灰白烟末落在了凳子上,灰白色的惆怅让烟气从未离开。
他身后墙壁上的老式撕纸日历上檐参差交错的劣质薄纸已经被撕去了二百多张,有些剩存地多,有些被撕的一干二净。最新的一页上薄荷绿的数字有些醒目,2010年九月19日。
深红色背心后清晰的一片深色中漂着点点洁白,屋子里沸腾的烟气毫无头绪地四处碰壁,没有窗户,排气口接纳它。
他的头发黏在了一起,三片两片地簇拥在一起,油亮地反射着油腻的光,看样子已经数天都没洗过头了。他腿上的深蓝色牛仔裤缝缝补补了许多缺口,裤脚上已经干化的泥泞僵硬地依附在上面。脚上的凉拖暴露着厚大的脚掌,左脚拇指仍不时地抬起又放下。
一道像撕裂的伤口一般的皱纹硬生生被他从额头处挤了出来,他又用力地挤了挤眉头,陷出的皱纹更深了,伴随着一滴浑浊的汗珠流进皱纹中就好像江水灌进龟裂的沟壑。
凳子上的烟灰越垒越厚,再多抽几支,可以撮到一起和草木灰以假乱真了。
两指夹着的香烟含在嘴角,烟把儿被紧紧攥在手中,像被捏过的面包一样松软。深深将香烟吸了一口,似乎要用尽毕生精力将这一口吞入心肺。嘴角的深吸那样娴熟,不是常年吸烟的老烟鬼都抽不出这种精髓。
他把烟轻轻从嘴边拿开,腾出呼气的空间,微微吐出了稀薄的烟雾,不成型的烟圈,像是呛住了的烟囱喷出的炊烟一般,然后那两指又下意识以熟练的手法把烟递回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深吸,呼气的动作,烟雾一轮又一轮地更新,每一轮都是无限惆怅的结晶。他的双眼中涣散着一股深入内心的忧愁,抽再多烟都无法让他有所开怀,他这么做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寄希望于香烟所带来的神经刺激感。
他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香烟在他手中就像食物,他靠香烟摄取能量,摄取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弹了弹已经松软的烟头,漫天的白色灰点分散地洒在地面上,塑料凳子上。他捏着烟把盯着快要烧尽的烟叶上仍顽强不灭的火星几秒钟,然后狠狠地把它压灭在烟灰缸中。
他拍了拍手,权当清洗过一次手了,将烟灰缸从凳子上取下放置在水泥地面上,把凳子翻倒了一下,让覆盖在表面的烟灰通通散尽。接着他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摸了两下,手指停顿了一下,又向口袋深处摸去,掏出了一沓崭新的钞票,不过在口袋里挤压了许久有些轻微地褶皱。
他皱了皱眉头,仔细地数着手中并不算厚的钞票,“一千,一千一……一千八,二十七,一千八百二十七。”
核对完钞票之后便利落地甩在了塑料凳子上,起身转向身后的日历,干脆地一把撕下最新的一页,在手中攥成纸团,又看了看被撕去的页边,或许是嫌不够美观,又一点点地把像杂齿一般地页边清理干净,塞在纸团里扔进了床边了垃圾桶里。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让他拿出来看了看,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按钮,扔向了屋内的床上。
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抬起头看着闪烁着漫天繁星的夜空默默了几秒,关上了节能灯的开关,拖着稀散的步子返回了那一张狼藉不堪的铁架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