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提以前!”顾念之突然低吼了一声。
她的眼中隐隐有猩红色晕染开来，因为激动，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开始发颤。
“顾凝之你什么都不懂!”
她们明明是同一时间出生，可凭什么顾凝之就是天之娇女，所有人都捧着她护着她，而她却只能做绿叶陪衬，这种感受，她当然不会懂。
“念之，你怎么了?”
她突然的激动让顾凝之不解。
顾念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分外安静，却又异常极端。
“顾凝之，这么假惺惺的，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顾念之有些讽刺地扯了下唇角，移开目光。
她的担忧，于顾念之来说只是怜悯。
而这种怜悯，她不需要。
“推我回房间。”她看向一旁的佣人吩咐道。
顾凝之动了动唇，终究没再喊她，垂下的眼眸有几分黯淡。
她与顾念之的关系其实一直都是挺好的，甚至在她出车祸的第一年，那段时间里，顾念之非常地依赖她。
后来她出国留学，也近乎每天都会和顾念之通话。
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回来后，顾念之距她于千里之外，甚至对她的态度就像仇人一般。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曾停歇。
打开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季慧乔不由缩涩了一下。
佣人心细，赶忙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件披风。
季慧乔接过，拢了拢披风，环抱着双臂。
佣人将伞撑着，乘着她往外走去。
路灯下，油柏路上的浅水洼泛着粼粼的光，在路的尽头，两道身影缓缓走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却也被雨声淹没。
余长乐匍匐在地上，像是昏睡过去了一般，没有动静。
风一吹，她的身体又摇摇欲坠。
放在地上的手虚握着拳头，脑袋昏昏沉沉的，余长乐的视线都已经变得模糊，就再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清晰的脚步声撞入她的耳朵里。
季慧乔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人儿，狠狠地皱起眉头，美眸轻轻流转，却是流露出轻蔑厌弃的光芒。
她不悦地开口，说的话是何等的冷血。
“余长乐，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就算你在这里跪上一夜，哪怕把自己冻死，我也不会去管他的死活。”
“赶紧给我离开，别继续待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对余长乐，她已经没有任何的耐心可言。
脑袋嗡嗡作响着，余长乐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将头慢慢抬起来。
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庞，额头上的有一块模糊的血肉，一双眼睛猩红发肿，血迹和水渍混杂在一起在脸上纵横交错。
模样，狰狞又令人作呕。
季慧乔厌弃地移开眼。
真是够给她丢人的。
不想再多说什么，她转身要走。
“妈..”余长乐用着仅存的力气去抱住她的脚，苍白的唇无力地一张一合，声音气若游丝，她苦苦哀求着，“妈..妈，我求..求求你，救救爸爸...救...”
仿佛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到了一样，季慧乔眼底的厌恶更重，狠心地把她一脚踢开。
余长乐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上，模糊的泪眼凄怆地望着女人。
“从我和他离婚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跟他没有了一星半点的关系。你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别怪我不念及母女情分。”
季慧乔狠狠地警告她。
“母女情分...”余长乐微微蜷缩着，无声地笑着，眼泪与雨水混杂着从眼角滑落，砸到地上。
你真是好狠的心..
父母离婚后，余长乐与父亲相依为命，生活清贫，却也满足。
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和季慧乔有任何的牵扯。
就在几天前，余长乐的父亲在工地里砸伤了头，现在人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必须要动手术。
可手术需要一笔昂贵的医药费，她东拼西凑，到处借钱，也还抵不上手术费的零星半点。
手术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余长乐这才放下所有的自尊心来求季慧乔。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季慧乔可以狠心到这种地步。
这些钱对顾家，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她却如何都不愿意帮他们。
“太太...”佣人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不用管她。”
但季慧乔到底是怎样的铁石心肠，伊始一副厌弃的表情，而后冷漠地转身离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余长乐终于不再强撑，缓缓闭上眼睛，认了。
大不了，她就陪父亲一起，在黄泉路上也能作个伴。
黑夜里，再体面的人也会将伪装撕下，露出丑陋的本心。
而所谓的血缘关系也不过是一层薄纸，可有可无。
余长乐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回到很多年前的夏夜。
她背着书包，才进家门就听到父母的争吵声。
一地的狼藉，父母各自坐在沙发的一段，而三岁的妹妹躲在角落里，轻轻哆嗦着。
父亲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年，满面的倦容，可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也勉强挤出笑容来，动作迟缓地从沙发上起来，“小乐，饿了吧，爸爸去给你做饭吃。”
余长乐心头蓦地一酸，那时的她九岁，已经懂事了。
她怯怯地看了眼母亲，而母亲也正好朝她看来。
“就这样吧。”母亲冷漠地开了口。
父亲动作一顿，看向母亲，又看了看妹妹，“随你吧。”
话音落下，母亲便起身，回房间拉出了行李箱，然后抓着妹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再没有回来过。
她的家就这么支离破碎。
“爸爸..”她低低梦呓着，眼角有清泪溢出。
眉头深深地皱着，不安害怕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快要将她吞没的时候，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听不清那声音在说什么，但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紧抓着被单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黑暗中，男人坐在床头，垂眸看着已然熟睡的女人。
窗外，雨已经停了。
一辆大车正好经过，男人的脸庞一瞬间被灯光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