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忌,吴忌,快醒醒,快醒醒!”
仿佛从黑暗的深渊被人拉出来,吴忌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关瑶坐在旁边。
“我又打过头了吗?”吴忌虚弱地问道。
关瑶点点头:“他又死了一次,在你的潜意识里。”
“是吗……”吴忌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那他死了吗?”
“没死。于晨及时赶到,把你和他拉开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死,但在去医院的路上死了。所以你没有杀死他,你没有杀人。”
“我真的没有杀人?”吴忌将信将疑。
“没有。”关瑶肯定地回答。
“没有啊……没有就好……”吴忌蹙了蹙眉,“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
“圣地亚哥能这么快找到杜晟?”
“对,我就是想问这个。”
“于晨在杜晟的假腿上发现了一个追踪器,杜晟说那是圣地亚哥装的,为了随时随地可以找到他,保护他。”
“哼,杀人狂竟然这么……疼爱弟弟。”
“因为杜晟曾经帮圣地亚哥挡了一刀,他的那条左腿就是在那次挡刀中残废的,所以圣地亚哥对杜晟非常爱护。”
“啊,现在几点了?我得去跟薛晓梅说她要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吴忌从沙发上吃力地坐了起来。
“吴忌,”关瑶制止道,“于晨帮你跟薛晓梅说过了。她已经知道了,而且杜晟已经认罪,说出了李展邦和韩森国联合做药头骗孟寅的事,所以孟寅的案子已经平反了。”
“对,对,孟寅的案子平反了,但我一直记不得他的案子为什么会平反。你看我这记性……”说着吴忌还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咨询室。
“吴忌,你干什么去?”
吴忌没有回答。
“你要去找苏岚吗?”
吴忌停下了脚步。“关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岚已经死了。杜晟全招了,圣地亚哥他们把苏岚杀了之后扔进了垃圾处理场。她再也找不到了。杨杰也死了,你亲眼看着他死的,宋家良死了,在你面前爆炸而死。这些你都忘记了,在于晨把你从死神边缘救回来的时候,把你从疯狂中拉回来的时候,你就开始选择性地遗忘这些事。今天是你九次在我这做恢复疗程。每次你催眠进入那个南烟区的野草丛里,你都会看到他,圣地亚哥,然后你就发疯似地跟他搏斗,直到把他打死了你才会罢休。”
“但实际上他没死,对吗?”吴忌再一次询问。
“没死。否则你现在早已在监狱了。”
“监狱?只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吴忌朝关瑶微微一笑,机械,毫无生气,“关瑶,你知道伊壁鸠鲁悖论吗?”
“伊壁鸠鲁悖论啊……”关瑶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你既然提到他,我倒是想起了他说过的一句话,但这句话不是悖论。”
“什么话?”
“痛苦不是不可忍受或永远持续的,只要你记住它有它的界限,只要你不在想象中增加什么东西给它。”
吴忌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嘴唇轻轻嗫嚅,似乎在重复这句话,片刻之后,他耸了耸肩,“谢谢你,关瑶,我真希望我能有他的这番境界,但我不是一个哲学家。”他再次朝关瑶微微一笑,这回疲态尽露,“那我先走了。”
“记得明天下午四点准时来这里。”关瑶叮嘱道。吴忌点点头,走出了咨询室。
吴忌走出大厦的时候,夜幕已降临,还飘着小雪。他抬头看了一眼黑夜,没有太阳的黑夜。一阵寒风吹过,吴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还有点头晕目眩之感。关瑶的话还在脑中打转。一切都结束了吗?孟寅死了、李展邦死了、韩森国死了、陈思岚死了、胡炎死了、宋茵死了、宋家良死了、苏岚死了、杨杰死了、圣地亚哥死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他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将圣地亚哥往死里捶打的感觉还留在手心上,被黑暗席卷全身的感觉近在咫尺,真的都结束了吗?还是说只是自己的幻觉?他们真的都死了?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点开一看,是来自父亲的讯息:儿子,快回来吃年夜饭了。
啊,原来今天是除夕了啊……
吴忌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缩起脖子没入了人群……
“他走了吗?”吴忌走后没多久,一个男人走进了关瑶的咨询室。
“嗯,刚走。”
男人走到窗边,向外眺去,试图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找到吴忌的身影,他左耳上的那枚镶有黑曜石的耳钉在灯光下忽的一闪。
“冬,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关瑶走近他问道,“难道是因为……他是吴煦的儿子?”
“不尽然,还因为他很像一个人。”
“谁?”
“我。”说罢,他转身朝关瑶露出亲切的微笑,“走吧,除夕夜,我们好好聚一聚。”关瑶含笑点了点头,跟着他离开了咨询室。
终有一天,吴忌,你也会变成宋家良,变成杨杰。因为上帝死了,这个世界早已由黑暗主宰,这就是黑暗的力量,黑暗的次方。人只有先变成怪兽,才能变成超人。
Welcome to the new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