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用力拉扯艾丽莎睡袍的带子，她用力往后退，他的右臂有力地抱住少女的后背，赌气地说：“法兰克本来就应该属于我……”
他凑上来要吻艾丽莎的唇，却突然整个人往后一倒，跌倒在地。
米迦列站在床边，将胡安整个提起来。胡安也不甘示弱，抡起拳头就要反击，却被米迦列再度推倒在地。
胡安的后背被重重摔在柜上，嘴角流下一丝血迹。他用手擦掉血痕，眼神凶狠：“米迦列，你干什么！”
他刚要站起来，米迦列已拔出腰间的剑，抵在他脖子上，“离弗雷泽的妻子远一点。”
胡安一怔，未几，突然昂头大笑起来。他笑着用手背拭掉嘴角的血沫，“你不知道，这是叔叔的意思？”
米迦列微怔，眼角一沉。
胡安用手按住米迦列的剑，慢慢站起身来，挑衅地微笑：“弗雷泽才几岁？从订婚到真正结婚，还有个几年时间，叔叔不喜欢拖。早点让她成为博尔金家的人，就不会有退婚的事发生了。万一哪天她成为女王，法兰克就是我们的了……”
艾丽莎像是掉进冰窟般，紧紧捂住身上的睡袍。她看到米迦列表情隐忍。
胡安继续挑衅：“当然了，叔叔的意思是，博尔金家的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或者，你愿意亲自上……”
米迦列挑起剑，抵向胡安的胸口：“出去！”
胡安挑了挑眉头，瞥了艾丽莎一眼，又看了米迦列，不甘心地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米迦列一眼，不怀好意地微笑：“祝你跟公主玩得愉快，枢机主教！”他砰地关上门。
艾丽莎原本硬邦邦的身体，在门闭合的瞬间瘫软下来。她看着米迦列走过来，身体再度绷紧。
他低头：“胡安走了，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也不再镇定：“他还会回来，不是吗？他说，今天晚上弗雷泽不会回来的。”
米迦列没说话。
“或者不是今晚，但是明晚呢，后晚呢？”她的牙齿咯咯作响，“这是教皇的意思。这是迟早的事情。”
米迦列低头想了想：“我今晚留在这里。”
艾丽莎吃惊地抬起头看他。
“明天早上，我会跟叔叔说，你已经是我的人，让胡安离你远点。”
她默然不语，看着他走到房间一隅的扶手椅上，慢慢坐下。“你安心睡吧。”见她依旧怔怔地看着他，他说，“叔叔只有很少时间在这里，我跟胡安也都有自己的官邸。等这几天过去，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你跟弗雷泽在这儿，你就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了。”说着，他再也不看眼前人，只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家族的混乱，像一团泥浆一样将艾丽莎拖进去。此刻她的脑子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她才听到自己慢慢张嘴：“谢谢。”
这天晚上，在教皇官邸松软豪华的床榻上，法兰克的公主没法入睡。对她而言，这里还不如当日英格兰郊外的山洞。
她脑子里，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漆黑的房间一隅，还坐着一个男人。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翻身都不敢，就这样维持着僵硬的姿态，蜷曲身子，抱着自己，直到困意深深袭来，终于抵受不住直至入睡。
睡梦中，她看到以撒抱着一个女人，在英格兰宫廷的花园里。她心里揪紧，走近去看，发现那女人竟然是自己。
那个自己笑得那样快乐，甜蜜，用手按在自己小腹。她看向那个自己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
她茫然地站着。
花园里，以撒抬起头来，注意到梦境那一头的艾丽莎，他笑着说：“艾丽莎，你看，你原本可以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但是你为了法兰克，为了你的雷欧哥哥，将这些都牺牲掉。”
这些景象消失，变作白茫茫一片，如同耀眼日光。
有人在摇晃她的手臂，她睁开眼醒来，见到米迦列的脸。她逐渐想起昨晚的事，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在法兰克，也不在英格兰。
米迦列说：“叔叔今天就要回去梵蒂冈了。待会要跟他一起用早餐。”
她点点头，再看他手上握着一柄小剑，正在纳闷，忽见他摊开掌心，一下用剑刃划过去。他握拳，鲜血从他掌心滴落，落在床单上。
她先是一惊，而后意识到他的用意。他背转身子：“赶紧换衣服。”
她点头，褪下身上的睡袍，换上一条干净的长裙。米迦列将小剑扔到一旁，捡起她的睡袍，睡袍瞬间染上了他的鲜血。
她看着他的血，心里一阵恍惚：“但是，之前我……”
“你跟以撒的事，其他人没有必要知道。”
艾丽莎沉默。
以前雷欧也曾跟她说过，对于以撒跟她之间的事，无论如何都要矢口否认。“没有外人会知道。”
那时候的艾丽莎，不好意思告诉自己哥哥，他们有公证人，那人是米迦列。
然而现在，米迦列也有意封印此事。
没有人知道，以撒和艾丽莎曾在上帝跟前举行过仪式，他们已经是……夫妻。
这样一个早上，艾丽莎跟随米迦列走出房间。她跟在他身后下楼梯，沿路所见的侍女和仆从，都向他们点头行礼。只是他们看着两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教皇情妇在这里出入，也习惯了胡安会带不同女人出现。假如今天早上，在艾丽莎房间里走出来的是胡安，而不是米迦列，他们会露出一副平静正常的表情。
但是，跟她在一起的是米迦列，整个博尔金家族唯一实行禁欲主义的男子。
两人来到昨晚的宴会厅时，教皇正在用餐，大厅里弥漫着一股肉桂、面包、猪肉、牛肉和葡萄酒的味道。胡安正满脸怒意地拍着桌子：“叔叔，你觉得这样算什么？”
教皇抬头见到他们进来，平静地说：“早上好。”
胡安也扭过头来，见到他们，嘴角动了动。他的脸上涂了药膏。
米迦列瞥了他一眼，却牵过艾丽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胡安抱着手臂，向他们走来，对着米迦列怪声怪气地问：“昨晚休息得好吗？弗雷泽的房间睡得可舒服？”
教皇呵斥：“胡安——”他这才不满地转过头去，拉开窗旁的椅子，怏怏地靠在垫子上，冷眼看着对面二人。
艾丽莎端坐在椅子上，昂起下巴，漠然迎接他的目光。
她押上去的只是婚姻，而不是尊严。
教皇看看她，扬扬手，一旁的侍女俯下身来，他头也不回地交代：“去弗雷泽的房间收拾一下。”他接着进食，而后慢慢问：“米迦列，听说昨晚你在弗雷泽的房间过夜？”
“是。”
“真让我意外。”他默默切下一小块肉，放入嘴里，“你一直极力避免发生这种事情。”
“总有例外。”米迦列言简意赅。
教皇面容平静，但是他注视艾丽莎和米迦列的眼神，让她感到，一切小心思都会在他的逼视下无所遁形。
他并非没有疑心这不过一场戏。
艾丽莎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是因为我。”
教皇和胡安都有点意外。
“在英格兰的时候，我勾引过他。”
米迦列看她一眼，要阻止她乱说下去。
教皇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给米迦列送过多少个女人，他一点不感兴趣，倒是公主有办法……”
胡安放声大笑：“米迦列不喜欢女人，这不是公开的秘密吗？”这话说得太过露骨，而且显然是在暗示他跟以撒的关系，教皇马上沉下脸。胡安这才赶紧换话题：“以撒不是喜欢公主吗？公主怎么会勾引米迦列？”
胡安知道的事情不少。他才不信艾丽莎。
艾丽莎偏着脑袋看他，故作惊讶：“这很难理解吗？为了自保，我必须在英格兰多一个靠山。除了以撒以外，米迦列是我能想到的最好靠山。”
这话听上去真是合情合理。
教皇听罢，居然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摇了摇手中酒杯，难得地向艾丽莎微笑：“你的行事风格，倒是十足博尔金家族的作风！不知道弗雷泽这孩子，以后能不能配得起你这样的妻子。”
艾丽莎内心一阵作呕。他居然还好意思提这个！他居然还记得她是弗雷泽的妻子！正是他让胡安进入弟弟未婚妻的寝室。而第二天一早，他还能够对这些事情面带平静地评头品足。
这个家庭，连同跟他们有关的这一切——权力、欲望，已经扭曲到畸形了。这家人，已经从骨子里腐朽出来，烂成腐肉，从中盛开鲜艳的罪恶之花了。
但她也只能面带微笑，举起面前的酒杯，遥递向这位基督教世界的领袖，随后昂头喝尽。放下酒杯，她说：“弗雷泽这样聪明，有这样一个丈夫，我感到十分荣幸。”
教皇说：“外交辞令的话，不用在我面前说了。”
艾丽莎觉得在这老奸巨猾的男人面前，简直无处可逃。她只好笑笑说：“我是衷心的。”
从踏入这个房子开始，她就要开始戴着面具做人了。
谁愿意成为这罪恶一家的成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