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绑匪什么时候会来第二通电话,所以吴忌今晚先暂住在了方家,同样的,梁辉也住了下来,同时他还把手机交给了高叔,由高叔暂为保管,一有陌生电话,高叔就通知所有人起床一起接听。这里的所有人指方宸春、方宸夏、梁辉和吴忌。
从高叔这吴忌了解到方亿恒夫妇每年夏天都会去欧洲度假,今年也不例外,早在六月初他们就已经离开中国;三女儿方宸秋一直在英国牛津读书,这会儿虽然正值学校放假,但她一般都会去欧洲大陆和父母会合度假,而不是回国;至于最后一个儿子方宸冬,吴忌原本以为此行会再次遇到这位高智商的诡辩家兼侦探小说作家,但遗憾的是(又或者应该是庆幸)方宸冬十年前就搬出去居住了,偶尔会回家参加一些家庭活动。去年从美国麻省理工毕业回国后一直没有回过庄园,所以吴忌并未见着。换句话说,偌大的庄园内,目前只住了方宸春和方宸夏两个主人。另外高叔是他们的大管家,庄园内的大小杂事家务事都由他管理。
洗漱完毕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吴忌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半睡半醒之际,他看到了圣地亚哥的幻影。圣地亚哥就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手上拿着一把滴血的瑞士军刀,冲着他邪恶地诡笑着,那是一种无声的诡笑,令吴忌的耳膜发颤头皮发麻,引诱吴忌陷入癫狂,变成一个怪兽。他猛然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他想唤高叔拿些酒来,但一想到万一自己酒醉的时候绑匪来电话,他神志不清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就麻烦了,便打消了喝酒的念头。但如果强忍着不睡觉,明天精神恍惚又如何与绑匪交手?看来今夜注定会是一个痛苦的夜晚了……
就在吴忌陷入两难之时,他看到了客房床头柜上的一本纸质书——《沉思录》,这是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MarcusAurelius)写给自己的一本书。吴忌听说过,但一直没有读过。或许在这个痛苦的夜晚来临之前,可以用书来宽慰一下。于是吴忌拿起书随便翻了几页。都是一些短句,读起来不吃力,有些还挺有意思。看着看着,吴忌便睡着了,然后他再一次见到了圣地亚哥……
九点的闹铃声将吴忌从噩梦中拽醒,仿若重生一般,吴忌虚脱地靠在床头。在梦里,在狂怒中,他又一次杀了圣地亚哥。吴忌捋了捋头发走下床,拉开窗帘,推开窗,外面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碧绿澄净,点缀着几处深深的湛青色,苍穹之下,目之所及尽是郁郁葱葱的草坪和鲜艳欲滴的花圃;不远处的一个马场里,有几匹马儿正在悠闲地溜达,还有几匹卧坐在草坪上晒太阳;再远一点可以看到私人园林的一角,亭台楼阁,造得古色古香。总之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里非常恬静。
“真适合养老。”吴忌不禁感叹了一句。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吴忌前去开门,来者是高叔。
“你醒了,吴忌。早餐已经准备好,可以下楼来餐厅吃了。”
待遇可真好。
“其他人也都醒了?”
“是的。”
“昨天没有绑匪的电话来吧?”吴忌怕自己在做噩梦的时候错过了敲门声,于是多问了一句。
“没有,我守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接到绑匪电话。”
“谢谢,我过十分钟后就下去。”
“餐厅在会客大厅最左边,我想对于一个侦探来说,应该不会找不到一个餐厅。”
这个管家还挺幽默。吴忌含笑道:“我想也是。”
餐厅很好找,只要循着食物的香味就可以找到,确切的说是咖啡的香味。早餐很丰盛,偏西式,牛奶、面包、土司、鸡蛋、蔬菜色拉、水果……但吴忌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所以就着一个牛角面包,喝了两杯意式咖啡。方宸春从进餐厅开始就在打电话,处理公事,虽然今天是周六,但这位锡安首富未来的接班人似乎公务缠身,完全没有双休日的概念。方宸夏虽然瘦得有点病态,但她食欲很好,吃得很多,放在她面前的早餐几乎全部被扫荡干净,然后开始抽起烟。后来吴忌才知道,她通常只吃早饭和晚餐两顿。梁辉则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声不吭地默默吃着华夫饼,他好像只吃了华夫饼,其他的一概没有碰。
“所以高叔,昨晚绑匪没来电话?”梁辉吃完华夫饼后,问道。
“是的,梁先生。”
吴忌猜测这个问题几乎在座的所有人都问过一遍高叔。
这时,方宸春打完了电话,喝了一口咖啡。“昨晚睡得好吗,吴忌?”
“还可以。”
方宸春快速吃了一片土司。“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是不是需要提前部署点什么?”
吴忌摸了摸下巴。“钱。我想目前最需要筹集的是钱。”
“除了钱以外呢?你不需要准备点……防身用的武器?”
吴忌摇摇头。“我不会带武器,带武器只会激怒绑匪,使得交易受阻。”
方宸春蹙了蹙眉头。“你就这么去交赎金?什么装备都不带?那万一他们临时反悔呢?”此话显然也是方宸夏和梁辉最为在意的,他们焦灼的目光落在吴忌身上。
“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们真的反悔,那我只能带着钱回来,至于人……我无法保证。”
方宸夏立刻坐不住了。“那我请你来有什么用!我让你做的是把人带回来。”
“宸夏!”方宸春立刻喝止道,他音量不高,但语气很坚定。
“这种情况一般不太会发生。”吴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气定神闲,“因为绑架这种事就是冲着钱来的,除非万不得已,绑匪没必要撕票。”
“真的什么都不要带?我有个朋友可以立刻提供一些刀具,如果你需要的话。”方宸春吃了一个水煮蛋。
“感谢春少爷的好意,刀具恐怕没什么用,但如果有枪就不一样了。”
“枪?”梁辉听到这个字,神情有些紧张。
“对,如果非要和绑匪搏斗,刀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枪可以有威慑作用。不过如果绑匪也带了枪,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所以最好的准备就是什么都不准备。”
方宸春听完吴忌的解释,认同地点点头。
“不过,”吴忌继续道,“我一个人去风险太大,至少要两个人。我在和绑匪交换人质和赎金的时候,另一个在旁边盯梢。同样的,绑匪至少也是两个人的组合。一个数钱点钱,一个看着人质。但通常绑匪都是三个人的组合,那是最佳组合,第三个人在车里随时待命,一遇到紧急情况,立刻开车走人。”
“那我们也三个人不是更加好?第三个人也在车里随时待命。”梁辉插嘴提了一句。
“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为什么不再多一点呢?四个人,五个人……但如果你是绑匪,你会同意我带这么多人去吗?”
梁辉听罢有些脸红了。
“所以我会尽量说服绑匪让我再带一个人。但再多恐怕是不可能了。”吴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那这个人是谁呢?”梁辉刚问完,发现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正聚焦于他,他立刻低下头,抓起第二个华夫饼啃了起来。
“梁先生,恐怕只有你了。”梁辉还是没有逃过被点名的命运,“其实这话说反了,应该是你带我去。首先绑匪第一个想到的交易对象是你,梁先生,否则他们也不会联系你。我要做的是说服他们再让你带一个人,也就是我,跟你一起去。”
“但是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梁辉的声音因为嘴里喊着食物而有些模糊,还有点发抖。“我怕把事情搞砸了……”声音越来越小。
看到这种状态的梁辉,吴忌心里犯起了嘀咕。梁辉显然不适合去交赎金,但他作为夏涵的经纪人别无选择……
“钱没有问题吧?我是说现金。”除了梁辉是个隐形炸弹以外,钱也是。吴忌完全相信方家拿得出一亿,但一亿现金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这是他第二次提钱的问题。
方宸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我已经在准备了。”
“我可以拿出一千五百万现金,我昨天打了很多朋友的电话,他们今天会把现金带过来。”方宸夏迎合了一句。
“所以加上梁先生昨晚说的五百万,目前可以肯定有两千万了。两千万,离一亿还差八千万。”
任重道远啊……
“哥,八千万……没问题吧?”方宸夏抿了抿嘴,轻声询问,语气颇为小心谨慎。
“目前有两千万在路上了……剩下的钱我还在想办法……”方宸春喝了几口牛奶,摸了摸额头,然后低下头吃起水果,“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看着方宸春疑似逃避的反应,吴忌隐隐感到一阵不安,但他也无能为力,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吴忌将杯中的水喝完后,转向高叔:“高叔,有个事要麻烦你一下。请准备一辆商务车,拆掉后面的座位,只留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不要外面那种名牌车,丰田、别克或福特就可以,车的性能要好,但外表弄得稍微脏一点,不要太显眼。”
高叔点点头。“我立刻去准备。”
“我吃完了,各位慢吃。”方宸春一边擦嘴一边起身,“高叔,客人就麻烦你招待一下,我去二楼书房,有点公事要处理。中饭送到书房就好。”
“知道了,春少爷。”
“那我现在出去取钱。”梁辉也颤颤悠悠地欠身,“高叔,手机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吴忌抢先一步高叔回答:“梁先生,你的手机最好先放在高叔那,绑匪很有可能会再次来电话。如果你带走了……”
吴忌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铃声来自高叔的衣服口袋,高叔取出手机,那正是梁辉的手机。高叔将手机展示给所有人看:“是一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