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顾洛笙侧过身子,双手有力的吊在窗台上,猛然双腿一蹬,“刷!”的一声,随着他缓冲的力道而微微蹲下的身子,他稳稳的落在草坪上。
黑暗中,他如同一头潜伏的小兽,身形矫健。
看不清情况的我还是有些担心的轻声问道,“顾洛笙?你没事吧?”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脚,仰着脸对我笑,那一口皓齿在黑暗中那么明亮。“我没事儿,你也跳下来吧。”
我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转过身,双手吊紧窗台,正准备把脚放下去时,却听到他有些紧张的惊呼道,“你干什么?”
我一愣,立马爬回去,挂在窗台上换了一个姿势。
我坐回窗台上,“怎么了?”
“你怎么这样子跳?”
“你刚不是也这样跳下去的吗?”
“你就现在这样,直接跳下来吧。”
“啊!不要!这样我屁股会碎成八瓣的!”我现在是坐在窗台上的姿势,他是想让我自杀式的跳下去嘛?
“没关系,我能接住你!”
我沉默着不说话。
“相信我。”
黑夜里他白皙的皮肤依然那么打眼,莹莹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是满满的自信。仅这三个字,我便相信他一定能接住我,因为,只要是他说的,我便信。
只因那个人是你,而你,是顾洛笙,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那个人。
以至于在后来的很多时候,只要遇上困难与孤独时,脑海里总是会响起他那时磁性的嗓音,映出他那双如星般熠熠生辉的眼眸,以及他轻声说着,“相信我。”
仅只这三个字,便在莫多我失去勇气,失去希望的黑暗里,鼓励着我站起来,带领着我,给我信心与力量。
“顾洛笙,我告诉你!如果我残废了,你要养我一辈子!”
我双手捂住眼睛,纵身一跃,一瞬间,便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铺面而来的是属于顾洛笙身上的味道。
我隙开指缝,月光将他的脸庞照亮,神圣得不似凡物。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我脑海里突然便涌出了这句诗。
顾洛笙将手臂紧了紧,微笑着说,“这次接住了。”
他这话……难道是,在责怪自己上次没有接住我吗?我伸出舌头抵了抵门牙,上次摔倒后放假我便去补了牙。没有牙的日子实在是有些难熬,连吃饭都不香,平时讲话还会漏风。
为什么顾洛笙总是在我打算将他忘掉,放弃掉的时候,又来拨动我的心?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次次让我误会?为什么要对我忽冷忽热,一次次的让我深陷?
可笑,而我却一点也没想过会去责怪顾洛笙,我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没出息,没出息的先喜欢上了你。所以,此后你的任何动作我都觉得撩人,你无意的一句话我都觉得好听。
我垂了一下眼睑,隐去眼里的点点晶莹,从顾洛笙怀里跳下来,“谢谢你。”
便转身独自走到了前面。
后来我们很顺利的翻了校门,校门不高,只是齐肩高的电动栅栏,我很轻松的就翻了过去。顾洛笙送我回到了家,父母做好了饭还没开始动筷。
“闺女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学校有点事,晚了点。”
母亲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顾洛笙,“哟,孩子,麻烦你送我家糖糖回来了,进屋吃完饭再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也得快回家了,我先走了啊,阿姨再见!”顾洛笙笑着摆摆手,转身下楼。
“嘿,你这孩子,真不吃啊?那你路上小心啊!”
顾洛笙抬起头笑了笑,便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若有所思的,半响才道,“啊!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啊?吓我一跳。”父亲白了母亲一眼。
“老公啊,你不觉得刚才送闺女儿回来的那孩子很眼熟吗?”
父亲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没印象。”
母亲嗔怪的用筷子敲了敲父亲的手臂,“就是咱们闺女儿上初中的时候啊,送她回家过的那个小男孩呀,当时还帮着她背书包呢,我们还遇上过一次,你忘了啊?”
父亲好像也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还觉得这小子长得挺不错的呢!”
“还挺有礼貌,嗯,不错不错。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小伙子人也长得更高了,看着真精神!”父亲一边细想,一边满意的点点头。
“诶?闺女儿啊,你怎么又和他一路啊?难道说他和你……!”母亲侧过头审视着我。
“没有没有,妈,你别想多了!我们就是同学啦,他跟我一个班的,你瞎想什么呢。”我眼神闪烁,将头一下子埋进碗里边,不停的扒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
“一个班?你们俩还挺有缘的。”老妈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我扁了扁嘴,有屁的缘,有缘的话,那他怎么不喜欢我?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老妈好奇的问着。
“顾洛笙。”我有些不耐烦,其实,是担心两老发现我的心思。
“闺女儿,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啊?”老妈冲我耸了一下肩膀。
“谁说的?你闺女儿才不喜欢他呢!他那么臭屁!”我皱着眉随即否认掉。
老妈掩着嘴,咯咯的笑起来,“我养了你十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的那点小心思呢。喜欢人家就喜欢了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况且啊,那孩子我看着也不错,又有礼貌,长得也不赖,你要是……”
“我吃好了!”不等老妈说完话,我放下碗筷就赶快溜了,实在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再被老妈这样旁敲侧击的问下去,非得让老妈问出个始终不可,我本来就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况且,这本来就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2011年。
那年寒假,我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穿着一双粉色雪地靴,拿着整理好的U盘,去到相馆。U盘里差不多有八百多张的相片,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我都够能徐徐道来。
这张,是初二那年,我与他初识的时候,他靠在我肩上沉沉的睡着时,我偷偷的自拍。
这张,是扫墓时,我俩坐在山崖边的合影。
这张,是初三那年,他校运会的时候,四百米冲向终点线的照片,尽管只有模糊的侧脸。
这张,是初中毕业聚会那天,在大厅沙发上,我当着他的面,装作自拍的模样偷拍的他。这张也是照得最清晰最好的一张。
这张,是暑假我在书店打工时,在收银台偷拍的,他在窗前看书,身影逆着光,宛若天神。
这张,是高一那年,他身穿黑色球衣,头戴蓝色发带,静静站在场上的时候,我混在一群疯狂给他拍照的妹子中,也偷偷照了一张。
这张,是高二那年,学校组织会考,不小心看到的他上交的证件照,是蓝底的,我照了下来,并且还故意的,恶趣味儿的调制成了黑白色。其实,那时候,我想的是放弃他算了,以后就当他死了。
可是最后,我还是放不下啊。
这张,是高三那年,江离约我和雪姬一起去买冲刺卷,他们俩在学校东街的路灯下等我们,两个一米八加,颜值身材都在线的男生,站在一起,低着头说些什么。尽管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只是站在那儿,便已是一道风景。
这些照片记录了我那么多年来,对顾洛笙的一片痴心。每次看着这些照片,曾经的画面便如同黑白默片般,在我的眼前咔咔咔的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