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暗道,姚翊雨发现眼前之地是一个石室,石室内空荡荡一片,脚踏在地上却有些硌脚,墙壁上的几盏油灯冒着几簇火苗,忽闪忽闪的,照的这石室阴森可怖。
虽然灯光昏暗,但姚翊雨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背靠墙壁瘫坐在地上的黑影。
这是先前喝下的迷药发挥效用了。姚翊雨面无表情的勾起嘴角,松了松束袖的绸带。
这下姚翊雨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同时这五年来压制的怒气与不甘升腾起来。她慢悠慢悠地走向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脚步声在石室回荡。
黑影身形开始颤抖,因药效发作闭上的眼睛使劲睁开,却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他信步走来。
“从北羌逃到苍平主城,”姚翊雨从袖口抖出一根牛毛针捏在指尖。
“不仅隐藏身份活了下去,”指尖微动,那根针瞬间扎入了黑影的一个穴位,黑影低吼一声。
“当了六扇门的捕快,”又一根针扎入另一个穴位,“有了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姚翊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还有了喜欢的姑娘。”数十根牛毛针瞬间扎入。
“简叔叔,”姚翊雨蹲下身,扣住他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这小日子过得潇洒啊!”讽刺意味明显之至。
被毁掉全身各处筋脉,疼的发抖的简鹿听到这句话猛然一顿,费力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
“小……小姐!”简鹿费力的发出两个音节后,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不是那些人就好,简鹿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没想到头儿带回来的竟然是他家小姐,小姐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不像家主,也不像夫人。简鹿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笑出了声。
扣住简鹿脸的手指微微用力,猛的一甩,姚翊雨将简鹿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甩出去一米远。
“笑?!我们姚家供你吃供你喝,我阿爹更是待你如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像是被简鹿的笑给刺激到了,打开了抑制情绪的开关,姚翊雨的双眸变得一片死寂,无半分神采。
她缓步走近简鹿,开始一脚又一脚踢在他身上,用力十足。
筋脉全废的简鹿疼的想将全身蜷缩在一起,这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但却因为姚翊雨一脸又一脚踢在他柔软的腹部,而无法成功。
简鹿顿时吐了一大口血,浑身上下疼的抽筋,姚翊雨也适时停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打斗,阴沉的看着在地上抽搐的男子。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说!幕后主使是谁!”姚翊雨从腰侧摸出一把匕首。
“自从你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我就知道你没死。”兴许是吐出了混有迷药的淤血,简鹿的脑袋没有那么昏沉了,说话也没有那么费力了。
但他却是没有回答姚翊雨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当时我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身上的罪孽似乎减轻了一点,啊!”简鹿突然惨叫一声。
姚翊雨一下把匕首插进简鹿有伤疤的那只手,搅动起来,“回答我的问题!”声音已失了冷静。
简鹿侧头看着被刺的那只手,眼神里满是痛苦,“在我当上捕快之后不久,头儿就来了,听说他与你结了很大的梁子,要把你逮捕归案,他还认为你是男子。我就想啊……嘶~”
姚翊雨把匕首拔出,又刺进简鹿的另一只手,“回答我!!是谁让你来偷姚家机关阵法图的!!”眸子微微发红,拿着匕首的手不停的刺入拔出,刺入拔出。
“当时……我……我就想啊,我要赎罪,我暗中阻拦头儿的行动,但却一定不能让你发现我。我想,让你过好现在的生活就……就好了,”简鹿喘了喘气,“我都尽量不会参与抓捕你的行动。”
姚翊雨的心骤然缩了缩,愈发疼的厉害,视线落在了被她刺得稀巴烂的手心,在血肉翻涌之间,那条交叉的伤疤已无处可寻。
“但是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简鹿把投向天上的目光转向姚翊雨,露出一副后悔的表情。
“姚……姚家灭了,简兔也死了,而我……也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中。”一滴泪从简鹿已经变浑浊的眼睛里流出。
“啊~”姚翊雨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刚被师父带回去的那几天,她几乎是天天晚上不能眠,只要一睡觉,就会梦到一地的鲜血,惨死的家人,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一样吼叫。
姚翊雨的现在的状态又像回到了当初。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她似乎已经放弃了审问,一直朝着简鹿说着这话,却没有再动过手。
“阿雨,是简叔叔对你不起,这件事你就别在深究了,你付不起这个代价的!”简鹿气若游丝,哀求的意味深含其中,“只要你能活着,就好好活着!”
还没等姚翊雨反应过来,简鹿就凭着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撞向她手中握着的匕首。
石壁移动的声音像是为壮士奏响的乐章,无数的天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却只能给他们背后的光明,驱散不了他们身处的黑暗。
“我欠姚家的,到地狱再还,我欠你的,就只能下辈子了。”最后简鹿在姚翊雨的耳边轻声说道,再没了生息。
姚翊雨想起了她小时候,在她刚刚接触暗器时,看阿爹叔父他们玩的信手拈来,她只当这是一个高级点的玩具,起了好奇的心思,便偷偷到暗器房无所畏惧的摆弄。
然而危机就这么发生了,在她刚刚摆放好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准备玩下一个的时候,那木头盒子猝不及防打开,一枚十字镖朝她而来。
小小年纪见到这场面直接被吓愣了,躲也不知道躲,还是简鹿路过暗器房,见来不及打掉那枚暗器,便直接用手相护,这才救了姚翊雨的性命,至此他的手心里也多了一道交叉的伤疤。
她敬爱的长辈,背叛了她的家族,当初有多敬,现在就有多恨,她失了心智伤害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从始至终想报复的只有那幕后之人,对于简鹿,她只想要一个解释,从来没想过要他的命啊!
啊,又死一个。姚翊雨如是想。她的眼神变得木然,如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