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了班,还有一层名不副实的关系在那儿,余小施还是没有和喜欢的少年说过多少话。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默默注视着他和同学打闹,默默看着他上讲台解题,默默把他当做前进的动力之一……相比那直白炽烈的恋爱,她更享受这种清风细雨的暗恋。
她清楚有些事情是现下的自己不能做也不应该做的。
只是清楚归清楚,情不自禁的心思是很难管住的,少女不知道自己看似淡然的表面下,竟已分去太多心思在这虚无缥缈的情愫上。
学习一度遇到瓶颈,一落落到了倒数前十去。
好像怎么努力都补不回来。
“第三组第四桌靠窗边那个同学,上来画一下这个函数图像。”
是数学课,年轻的数学老师最喜欢点那些上课不在状态的学生。
才开学没多久,老师记不住班里同学的名字,能让留下印象的,都是班委或是那些上课回答问题积极的。
正在愣神的余小施,丝毫没注意到老师叫的是自己,半天没反应。
好心的前桌用笔敲了敲她的桌腿,歪头低声道:“叫你呢!”
班里静极了,同学们的目光都看向她的位置。
余小施心里猛然一抖,一脸茫然地走上讲台,看了片刻,只觉得这函数有点眼熟,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画了一半后,才敢用不确定地望着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的脸色显然不好看,挥挥手放她下去了,自己走上讲台,语重心长道:“同学们,我不知道这种基础的函数题竟然还有同学不会画,这显然是态度问题了。别忘了,你们这是实验班啊,这么基础的问题都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知道她一贯如此批评人,但被暗指的同学心里哪有不难受的。
“刚刚上来的那个同学……”她看了看余小施,“叫什么名字。”
站在位置上的少女,不得已抬头与那凌厉的目光对视,用适当的音量吐出三个字:“余小施。”
三年的磨砺,她的普通话说得算不上好听,至少不会被嘲笑平翘舌不分了。
“下课把上次画给你们的五个函数图像看了,下节课还抽你起来画。坐下吧。”
一下课,余小施困得不行,每次上数学课,眼皮都撑不开,原打算爬在座位上睡一下,方才那个好心提醒她的前桌转过头来,问她:“上次那个笔记你记了吗?”
“什么笔记?”她醒了醒瞌睡。
前桌翻开自己的笔记,指了指上面画得整整齐齐的函数图像,说:“喏,就是这个。”
“哦,这个啊。”余小施点点头,“我画了的。只是没用心去记而已……嗯,谢谢你。”
“没事……”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这是余小施从身边人中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颜雯真是个好女孩,要是能和她成为朋友就好了。
这么想来,颜雯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班里也没有朋友,不过偶尔会有其他班的同学来找她一起去吃饭什么的。
她也不太爱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学习,成绩在班里中等偏上。相貌平平,为人朴实亲切,人缘比余小施好得多。
“你初中在哪儿读的?”这是新同学熟识前最爱问的话,其实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余小施确实想和她再聊下去,回答道:“就是在这儿读的。你呢?”
“我是在我们镇上读的,这还是第一次来市里。这周末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听她这么一说,余小施倍感亲切,像是在异乡见到了老乡一样,她忙点头:“好啊。不过我虽然在这待的时间有点长,其实很少出去的,很多地方都不太熟。”
“没事,我们可以一起迷迷糊糊闯天下呀!”
两人都乐了。
坐在后面的冯天驰趴在桌上瞧见这一幕,心里莫名舒畅了许多,在他的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第一次看见她和同学聊得那么开心,心里的疙瘩似乎放下了。
同在一个班,他总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每次看到她形单影只,孤孤单单,心里不是个滋味。可能就是当初随口一说,给两人安上了一个“兄妹”的名义,冥冥之中激起他当哥哥的责任感。
可是两个当事人都清楚他们其实啥关系都没有,而且作为一个男生,他也不好插足她的生活。
现在看到她和同学交流得这么愉快,仿佛成功把自家大姑娘嫁出去一般,可算找到归宿了。
“你一天没事,盯着你妹看干嘛,生怕她被刘乐琦欺负啊?”李文奕笑道。
“知道还问。”少年没好气地说。
“哎,你是不是有当哥哥的癖好啊,只是一个都不怎么熟的表妹,做得都比人亲哥哥还亲。”
“算是吧……”他也有所感觉,坦然承认,“我好像有将近五年的时间没见过心悦了,她妈妈把她带走后就没见过了。”他没好意思说出那句“真的好想她”,说了也没用,只会换来这个不正经的好友一顿嘲弄。
谁知这家伙却臭不要脸地来了一句:“我也好想她。”
少年没好意地一脚踹过去:“去你的,有你什么事!”
“哎哎哎,好歹她和我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怎么没我什么事儿了……”没点眼力见的李文奕吵吵嚷嚷,丝毫没注意到已经走进教室的刘老,被训斥了一通,在冯天驰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站到后面听课。
全然不知被那两个男生议论的余小施,满心疑惑,什么青梅竹马?冯天驰情绪干嘛那么激动?听他俩的意思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青梅竹马吗?
无人可问,耿耿于怀了许久。
到了周末,余小施如约与前桌颜雯一起出去逛街。
两人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默契地很节俭,不会乱花钱,基本上就是看看不买。
冯天驰回了家,是唐雪规定的,放假必须回家。
家常小菜上桌,菜香味弥漫,他丝毫没有那种游子归家的温馨感,只有不得不应对母亲审讯一般寒暄的烦躁感,他本想随便扒拉一碗饭就回房间该干嘛干嘛,却无奈被这满桌佳肴诱了去,心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问完一些学校里的情况后,唐雪婷突然把话锋一转:“你小施妹妹也和你一个班,在班里多帮着她些。”
这样的话,从性情薄凉的唐雪婷口里说出来,差点没让他噎住。
唐雪婷孤僻冷淡,连一个唠家常的好姐妹都没有,生活简单无趣,经营一家服装也极不走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唯一的乐趣便是管教儿子,把儿子往死里逼。
像她这样连和街坊邻居都不愿说句话的人,竟会对一个远房……连亲戚都算不上的人这么上心,这让他奇怪了许久,到现在都没问过,余伯伯家和他们家到底有什么渊源。
他长那么大,只去过一次母亲的娘家,那是父亲把心悦妹妹接回来不久,唐雪婷带着一肚子委屈回去诉苦。其实那次去的还只是余伯伯家。他从没听母亲提过外公外婆,想来定是她与自己的父母生了恨,断绝了关系。
这是有多大的嫌隙致使她这么多年都不愿提及自己的父母。
被她多年打压的儿子也不敢问。
冯天驰顺势提了一句:“要不要请她来家里做客?”这话并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唐雪婷之前和他提过几次,要不就是冯天驰自己嫌麻烦没跑去找她,要不就是余小施脸皮薄婉拒了。
“也是,”她说,“下星期放假就把她叫过来吧,你和人家说的时候尽量实诚点,那姑娘脸皮薄得很。”
“……”
就没发现亲生儿子半点都没学会她那不近人情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