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祈很快就把鱼人的头盔盖了回去，他就那么随口一讲。换个研究人员也许有解剖的需要，但他绝对没有，他不懂生物学。何况就是懂，解剖也不可能放在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虽然在路上时间拖得有些久，虽然如此充裕的时间条件下这个研究所里的鱼人应该早就跑完，甚至可以带走不少关键资料，但说不定他们运气好呢就能够找到一个研究单位、找到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资料，不用太详细，大概的世界观也就够了。
只从上一次羚兔世界“主神”布置任务的规律来看，祂的目标指向虽然会和这个世界的异常有所牵连，却又和本地人的阴谋计划关系不大；了解了世界观之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听“主神”的就好了。
延祈是不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惫于思考的，原因倒是简单，或许是因为背后有着“主神”这个貌似不太牢靠的靠山，或许是因为带了轶这个目前的战力天花板——虽然操控这个天花板时的无力感会让他感到无比暴躁；让林敏奇和轶留在原地看着两个俘虏，延祈叫“主神”记着些路，自己开始探索起这个乱糟糟的研究所来。
走了几圈之后延祈发现这里的地形只是看起来混乱，实际上只是略微变形的环形通道，朝着四面八方展开弯曲的走廊，展开的走廊中两条通向外界、沿路有岔路，其他的都是通向不同的房间，中央环形也围着一个，延祈进去看了看，里面是一个海葵模样的柱子，柱子上的花朵模样的突起上有个人脸大小的平面，点点会亮，上面写着大概意思是“谨慎使用本机”的句子，估摸着是这个研究所的主机电脑。
主机的原理他不太能理解，它的终端延祈也操作不来；他四处转了一圈发现一个研究单位都没剩下，于是先前的俘虏鱼人便派上了用场，他找回原先那个房间，叫两人带上了两个俘虏前往中心的机房。
他本是想叫“主神”传个话的，但这死要面子的“主神”没同意，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走回去。
两个鱼人在看到主机时脸色都灰暗了，一张蓝脸变作灰色，看起来倒是和轶的头发颜色有了几分相似。机房的水汽很重，鱼人在这里不需要戴着头盔，它们把碍事的头盔摘了，在延祈的指挥下开始操作起这主机来。它们自己也不太会，手脚哆哆嗦嗦的，还总是交头接耳。
鱼人的文字和它们的建筑一样扭曲，但好歹是看得见的，主机里记载的大多是一些研究资料，语句名词延祈看得懂揣测的出来却不知道讲的是个什么东西。两个菜鸡鱼人作为战斗单位权限不够，调不出来多少东西，延祈大致的看了看，只有对一些工程的简单介绍；最新的文档里还有“人类”两个中文字，手写体，应该是鱼人逮着了人让他们写出来录入档案的。
主机里并没有找到对末世原因及其他相关的记录，只有一个叫“退水应对计划”的档案看起来有些关系，但只能看个开头，下面全锁，整出一副上架书籍收费观看的模样，能看的百来个字还全是套话。延祈看得兴趣缺缺，林敏奇倒是很兴奋，东看西看，还抽空问了延祈的空间能力——他是不知道的，只是问是什么特殊的切割科技。
“你就当是。”延祈超敷衍——林敏奇是普通人，他要讲了，回头处理起来麻烦。
林敏奇思想迪化，觉得这是要瞒着世界的大机密，延祈讲出来是预测好了未来、不讲出来就是一旦出口就会招致世界灭亡。
延祈耸耸肩。
两个鱼人上手很快，操纵主机的动作从一开始的蹑手蹑脚变得流畅自如，里面能看的东西又不多，五六个小时之后这台海葵模样的主机对于延祈来说便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价值；倒是林敏奇在主机上动手动脚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一个工具，它没有使用说明，但它的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声音频率调节器”。
“可以改变声音频率……”林敏奇摸着下巴，“这种机器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程序？”
“研究成果或者使用需要。”延祈将它打开，“不过研究成果的可能性不大，这个研究所不像是干这个的。它到底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和鱼人交流了。”
“对哦。”林敏奇用拳敲打掌心。
花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学会了使用这个过于简陋的程序，延祈开始了和鱼人的交流。或许是习惯了配合，两个鱼人几乎是有问必答，整个过程顺利得好像有过排练，除了一些他们理解不了的，延祈的问题大都都得到了答案。
过程大概像是这样：
“这个声音频率调节器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做它？”
“调节声音。我们的种族很多，交流音域有高有低有宽有窄，有些时候各自音域各不兼容，为了方便交流我们设计了这个程序。我们的防护服里也有，但被炸坏了。”
“……这个研究所里有别的种族吗？”
“没有，别的种族都在别的地方。我们是不同的种群分开居住的，只有中心城才会有大的混合群落。”
“你们的世界是圆的还是方的？是一颗星球吗？”
“圆的。星球是什么？”
“你们是本地种族还是外来种族？你们的祖先来自这里吗？”
“我们的起源就是这里。”
“你们是海洋生物吗？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世界曾经全部被水包围，但是二十年前有个叫窨井盖的东西出现在水底把水吸走了，还有一个声音说，得到窨井盖的人可以成为什么窨井盖之王，所有的水都在那个窨井盖里，而他可以拥有这个窨井盖。”
“就这？”
……
延祈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
一个窨井盖自然不可能有吸走一个星球水的能力，就是搭配上下水道也不行；而鱼人生于海洋，他们大概率压根不会有地上自流的排水系统，更别说窨井盖了。这样看来窨井盖完全是个外来物，说不定还是个收容物品。
如今他们所见的异状也很好解释：鱼人需要用湿润的皮肤和外界交换气体，和青蛙类似，失去了水之后他们很快会窒息而死，因此他们穿上了防护服，在其中充上了雾化的水汽。而这个海葵电脑诞生于海洋，它的顺利运行同样需要湿润的环境，因而在机房中充上了水汽。
包括他们的扭曲弹，也是在水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它能够在水中产生高速的漩涡，足以将任何物件绞碎。他们在外面使用的是改良版，降低了成本，在空气中也有了一些效果，只是威力缩小了许多。
林敏奇插嘴询问了鱼人的城市为什么奢侈地全部充水；鱼人二号顺从地回答：“那是必须，许多仪器都需要水来运行，场地甚至不够，比如我们的研究所就是被迫迁出来的。其实一开始充水圈要大的多：毕竟窨井盖就在地上，虽然不大，但顺着记录里的漩涡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领导人组织把其中的水抽出来，给各个城市充上了水雾。”
“但那个声音很快就生气了，他取走了窨井盖，以作弊为理由惩罚我们；他很可笑……但是我们很快就用尽了大部分水，水汽笼罩的范围只能一再缩小，工厂里也紧急加工出防护服，世界就变成我们现在这般模样。”
延祈又问他们互相警惕的原因。
“储水早就没了。城里还好，外面早就一塌糊涂，还有别的族群的人来这里抢夺资源。他们不敢胡乱争斗，但往往会选择偷袭，所以遇见了也会警惕着相隔很远。”
他们的研究所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研究员理应不以身犯险，逃走情有可原，但战力也跑了半数，剩下的也大都是乌合之众。
鱼人每个问题都答得十分用心，每每讲完往往投去希冀哀求的目光。延祈被他们那恶心眼神看得难受，问完了问题之后最后还是说要放过他们。两个鱼奸对他感恩戴德地一阵鱼人拜，朝着浮游虾米发誓他们绝不会向外透露任何与延祈三人有关的信息后迅速离去，全然看不出是先前被焦糊了后背的凄惨鱼人。
延祈看着两条远去的背影，他没有解剖的需要，特处局要求的生物样本早在上一条鱼人身上就取到。他是个诚实的人，说放了，让他们走了，他是不想出尔反尔的；可他又是个怕麻烦的，鬼知道这两条鱼的生还会引出什么后续事件，让麻烦逃走也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思忖了许久，延祈还是拿出枪把两条鱼全部变成了烤鱼。鱼人倒下时戴着头盔，表情是看不到的，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表情，但他们内心里多半是震惊且不可置信。
反正林敏奇是震惊的。
［任务更替：寻找窨井盖］
“然后要毁灭它吗？”延祈语气听来沉重却又轻松，像是干了一件喜欢又不喜欢的事情；他掸了掸有些起褶的手，哼着小调给自己和轶穿上研究所里找出的合身的防护服。
［……］
［或许。］
让林敏奇拣了些武器带上，延祈三人离开了研究所。他们之后的目标简单而明确：进城，寻找窨井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