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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人间本是地狱,却有几分温情

傍晚,名为百菜百味的川菜馆门口,下了班的短发女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白色长袖寸衫,天蓝色牛仔裤,一双明显穿了几年的运动鞋,她单肩挎着棕色皮质包,在回去的路上,表情冷淡,眼神寂寥。

女生名叫桥本奈奈未,身高一米六三,武藏野美术大学的大一新生,来自位于北海道正中的旭川市,那里是仅次于札幌的第二大城市,以雄伟的大雪山为背景,分布着大小120条河流,在有着优越的自然条件下,那里还有着一个好听的别称,叫艺术之城。

从旭川车站前笔直延伸的和平大道购物公园里,到处是喷泉和城市雕塑,也是桥本奈奈未时常会去逛逛的地方,更是她在高三那年立志考武藏野美术大学,这所在全国美术系大学的排名中,稳居前三学校的契机。

在路边的便利店,桥本奈奈未买了一个饭团作为晚餐,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长期的饮食不均衡让她一直以来都有些虚弱,不过她的高冷外貌很好的掩饰了这一点。

捧着饭团的桥本走在昏黄的街灯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吸引不了桥本的注意力,她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她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再交完昂贵的学费后,她还能剩下多少钱支撑自己的生活,只是窘迫的生活现状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有时候,无处发泄的她终于开始对自己手里的饭团出起气,不过每次她又会捡起,继续吃着剩下的饭团。

直到某次被恰巧路过的无良天然卷趁机抢走,这也是她再次碰见那个天然卷时会如此生气的原因,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工作,她选择忍下这口气,即使她从同事松岗优纪那知道那混蛋又嘲讽了自己,她还是选择忍下。

坐了将近四十分钟的电车,桥本奈奈未返回了足立区的租处,一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旧楼房,每月四万的租金是桥本选择这里的原因,没有衣柜,没有电视,没有空调,不过桥本对这些并不在意,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一本能够让她短暂忘记尘间事的书籍,对她而言就够了。

洗澡是桥本奈奈未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在狭小的卫生间整整花了半小时,洗完了澡,穿着白色短袖的桥本蜷缩在墙头,膝盖上摊着挪威的森林,这本作家村上春树在一九八七的著作让她爱不释手,她对里面的爱情并不感兴趣,她喜欢的是书里所表达的一种价值观。

人应该听从内心的意愿去过活一生。

看到娴静的直子最终还是在迷失的人生中选择了自杀,或许是因为能给她支撑的那两人都已不在人世间,迷茫的直子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这无疑是一种懦夫的行为,但这恰恰也遵循了直子心中的意愿,桥本奈奈未轻吐了口气,合上书本,转头看了眼窗外,夜已深。

“莫西莫西,妈妈”

接起母亲打来的电话,桥本用着明快的语气与母亲述说着自己的近况。

“妈妈,我在东京这很好,您不用担心我,妈妈,我攒了点钱,明天我给您打过去”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咳嗽,桥本顿时紧张的问道:

“妈妈,您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感冒,妈妈没事,娜娜敏,你在东京一个人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有妈妈在”

妈妈的温柔语气让桥本奈奈未听得心里发堵,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年华未央,莺飞草长的少女,在雪地里和同龄人肆意挥洒着青春,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使她失去了父亲,原本还算良好的家境急转直下,甚至背上了累累负债,原本安心在家做着主妇的母亲也不得不做些手工来贴补家用,甚至弟弟的学费至今还毫无着落,这一切,让身为桥本家大女儿的她必须要站出来,支撑起这个家。

靠在墙边的桥本奈奈未闭了闭眼睛,忍住心中的强烈情绪,哽咽着说道:

“妈妈,也许我不该来东京,这样您就不会这么累了”

一声轻叹,眼角多皱纹的桥母放下手中的十字绣,语气柔和的对着女儿说道:

“一开始我的确不支持你去东京,但是我的娜娜敏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女儿,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妈妈会什么不能支持她呢,我知道娜娜敏你是想有了武藏野大学的学历,能找一份更好的工作,能为家里承担的更多点,不过妈妈还没有老,还能为家里做点事,所以妈妈只希望娜娜敏能快快乐乐的长大,能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男生,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脑海里回忆着母亲絮叨的话语,泪水情不自禁的涌出眼眶,很少会哭的桥本奈奈未窝在墙边独自啜泣,只是哭声被刻意压制着。

过了一会,桥本奈奈未仰起头,深深呼了口气,明天她还得上课,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起身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翻出课本,开始认真预习。

人间本是地狱,但唯剩的几分温情却让名为桥本奈奈未的女生不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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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川区,清川町一丁目,一栋楼屋外,某个天然卷正懒散的躺在新买的竹躺椅上,身体随着躺椅轻轻晃动,一手摇着团扇,一手磕着瓜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辰。

“你在看什么”

洗完澡的深川麻衣穿着粉色浴衣,扎着丸子头,红扑扑的脸蛋娇柔可爱。

用团扇拍了拍深川麻衣的小脑袋,羽生缘一笑着说道:

“要喊欧尼酱”

“雅达”

吐了吐舌头,深川麻衣躺在了另一张躺椅上,毫无瑕疵的小腿荡在空气中,随风摇摆。

“你为什么老喜欢看星星”

羽生缘一自从来到东京,深川麻衣几乎每夜都能见到他坐在屋子外,抬头望着夜空,从一开始的小板凳,到现在的竹躺椅,装备升级了,习惯却始终未变。

羽生缘一往嘴里抛着瓜子肉,笑呵呵的说道:

“我在想,传说中的地狱是在星星上,还是本就在人世间?”

一脑袋问号的深川麻衣看见羽生缘一身上摊着的书本,她好奇的拿起看了看,原来是芥川龙之介写的罗生门。

见到深川麻衣翻了几页就紧皱着眉,羽生缘一微笑着解释道:

“这本书里写的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更准确的说,书里的每个人都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妇女把蛇干当鱼干卖,拾荒老妪拔妇女尸体的头发,家奴抢老妪的衣服,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不是很有意思吗,善与恶,在生存的压力面前,根本不重要”

“那你呢,你如果身在书里的世界,你会做这种坏事吗?”深川麻衣皱着眉问道。

愣了愣,羽生缘一摩挲起下巴,认真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可能会做的比他们更坏”

睁大了眼,不敢想象羽生缘一做坏事的样子,躺椅上的深川麻衣望着夜空,咬了咬嘴唇说道:

“你不会做的,我相信你”

挂着柔和笑意,羽生缘一伸手拍了拍表妹的脑袋,坦白道: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会做,现在的我,大概会视而不见吧”

就像先前在歌舞伎町,眼见一个可怜游客落入骗局,但羽生缘一根本没兴趣去搭救一把,倒不是说他没这个能力,而是如果那个游客没有精虫上脑,那么也就不存在被骗钱的可能性,世间大多数的罪恶,本就由一时贪念引起,而看似毫无顾忌的羽生缘一,实则比谁都活的小心翼翼。

曾经的他只求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星星,而如今的他所求的,也只是希望在这个名为人间的地狱里,让自己在乎的那几个人,能得安好罢了。

至于其他人,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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