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是为了寻求某种价值而存在的吗?』
少年曾这样发问。
彼时整个世界处于一片纯白的花海之中,天空如同大水洗涤般澄澈。
微风拂起他眼前人的发丝,白色裙摆蹁跹若轻盈的蝶,长发似泼墨氤氲开,撩人心绪。
那人牵起唇角,笑意温暖明亮,眼角一颗胭红泪痣分外鲜明。
只见她缓缓启齿。
『……』
“太宰!!!给我起床!!!”
伴随着熟悉的厉喝声,陡然天地一阵颠倒,一股力道毫不犹豫将他掀翻在地。
“啊哈……早上好~国木田君。”
太宰治睡眼惺忪地打了声招呼,整个人呈倒插葱的姿势摔倒在床边,视线颠倒地看着脸色黑成锅底的国木田。
国木田看着搭档懒散的模样,怒不可遏道:“太宰你这家伙!居然偷懒跑去九州逍遥了几天!要不是因为我电话联系你有案件才知道回来!”
“知不知道因为你耽误了多少工作!赶紧给我起床!”
太宰治缓冲了下混沌的思绪,随后一副震撼至极,醍醐灌顶,融会贯通的表情:“啊啊啊!国木田啊!”
国木田也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怎么?”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现在的姿势:“我发现这个样子,可以加速大脑的血液流通让人的头脑变得更灵敏呢。说不定有助于思考案件的解决方案!”
国木田狐疑道:“……真的吗?”
太宰治真诚无比地肯定:“赶紧在手账上记下来吧!就叫【倒挂床血液回溯法】!”
国木田成功被唬住,推了推眼镜,掏出手账本认真写下:“倒挂床……”
太宰治狡黠一笑,得逞道:“骗你的哦!”
“咔嚓!”
钢笔断裂声即刻响起。
三秒后,只听见男人的暴起的怒吼声:“太——宰!!!”
再然后,就是被狠狠修理一顿变得鼻青脸肿的太宰先生乖乖跟着国木田上了车,准备去做任务了。
太宰治托腮注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景,窗面上隐隐折射出男人完美如工艺品的精致侧颜,纤长睫羽如鸦。
脑海刹那间闪过少女模糊的笑颜,娴静如斯,她的唇形动了动。
『你……』
他掩下眼底一片漠然,玩世不恭地轻叹一声,大喇喇往车座一靠:“哎呀,国木田你今天的出现可真是打扰了我和美丽小姐甜蜜约会的好梦呢!”
专心开车的国木田头也不回道:“安心吧,做完任务,我会尽快送你到那边的世界,美丽的小姐绝对很多。”
太宰治看着全身散发着杀气的国木田,哈哈讪笑两声,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他双手枕在脑后,阖上眼,微微勾唇。
梦吗?
他自那年之后,就很久没有过梦境了。
毕竟这种东西追究起来啊,到底是人类执念的缩影,那一星半点的欲念便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缠绕捆缚,直至窒息。
可惜,他是太宰治,表面言行插科打诨,思维运作却理性冰冷到近乎机械化的男人。
现在正渐渐学会对生命与灵魂怀有敬畏之心,然而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去漠视一切的他,这份特别的眷顾,自然也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欲望吗?
真难想象啊,女人入梦这种事。
他轻嗤一声,转而轻笑着开口:“呐,国木田君,这次幽灵案件的具体情形和我说说吧。”
国木田沉吟片刻,说道:“案件相关人的详细资料还留在侦探社。之前先后接到几项委托,无一例外都是寻人启事。委托人们自称家中的孩子在夜晚被幽灵掳走,紧接着就像人间蒸发般失去了踪迹。”
太宰治“咦”了一声:“不去拜托军警的话……那就是异能犯罪?”
“很大程度上,可以这么推断。”
“找人这件事更应该问问乱步先生的意见吧。”
国木田语调稍沉:“经过乱步前辈的推理,结果却是这个案件并不是异能犯罪。”
“唔……不是异能犯罪,当事人却看到了幽灵……莫非是致幻的药物亦或催眠术?而且既然牵涉到人口失踪,军警应该协助查案并且提供现场检查后的数据才对。”
“这里才是最棘手的地方,。”国木田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
“首先第一步是追查犯人的去向,全程的监控影像都被翻了个遍,最后没有找到委托人口中全身裹着白袍的可疑人物。”
“其次,我们通过和军警交涉,他们那边的说法是现场空气质检没有异常。因此,为了避免出现药物可能出现中和状况,军警特意调查了横滨市包括地下黑市交易的每笔致幻药物开支,追溯每位买家的去向,却一无所获。”
太宰治暗暗称奇军警居然下得了那个功夫,一边开口:“催眠术的可能呢?”
“我把这些信息告诉现在正在东京办案的乱步先生,他说孩子们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愿跟着犯人走的。”
“自愿?那岂不是诱拐?”
“是。”
太宰治翘着二郎腿,略显痞气的动作却在他身上彰显出优雅从容的意味。
他眯起眼,褐禇色瞳孔流转着动人的光,嘴角笑意扩大了些:“一个人不会凭空消失,不会真是鬼怪吧?”
国木田冷声道:“不,只是心怀鬼胎的人在胡作非为罢了。”
“证人的言论呢?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吗?”
国木田揉揉额角,叹了口气:“证人就只有身为父母的委托人,说的话大同小异,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目前是敦和镜花在调查委托人周边的邻里,希望有点进展吧。”
太宰治一合手掌,眼神亮晶晶的:“大家都很努力呢!”
国木田用吃人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悠哉悠哉的太宰治,咬牙切齿说道:“毕竟某位侦探社员在我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不知道正在哪里骚扰漂亮的小姐呢!”
太宰治可(假)怜(模)兮(假)兮(样)地摸了摸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真过分,对于像工蚁一样为侦探社辛勤工作的我也想要偶尔的假期啊!”
“现在是放假的时候吗?!啊?!”国木田终于忍不住回头朝他怒吼。
太宰治举起手,笑得无害又天真,乖宝宝一样腔调道:“我~很~抱~歉。”
国木田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此时,他的电话铃声响起,顺手接起:“我是国木田……对,我和人形渣滓太宰正在去往侦探社的路上……”
太宰治:“嘁――”=_=
不知听到了电话那端什么样的话,国木田的瞳孔陡然收缩。
紧接着一个急刹车让坐车从不系安全带的太宰治不受控地一头撞上硬邦邦的后座。
“……疼疼。”
他揉揉发红的鼻尖,虽然出车祸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但疼痛程度确实是在他负荷能力之外啊。
“该死!”国木田难得一见骂了句脏话,一手重重锤上方向盘,发出一声闷响。
看着国木田怨愤到显得几分狰狞的表情,太宰意识到了什么,收了漫不经心的笑。
“这个混蛋!居然连孩子都下得去手!混蛋!畜牲!”
在国木田一片近乎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中,太宰显得分外平静。
他看了一眼窗外摇落一树金黄的银杏树,仿佛是最无声而盛大的哀悼。
他闭眸垂下头,默哀几分钟。
愿你们在那个世界,不再蒙受苦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