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然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影子楼,果然在层乡阁见到了花似锦。
花似锦正闭目养神,感觉到一个人带着风气喘喘吁吁来到自己面前,睁眼一看,祁然额上还有汗珠,知道有什么要紧事,摆手道:“说。”
祁然略一缓口气,对花似锦说:“属下在西市见了线人,顾音现在方百户家中。”
“哦?”
花似锦低眉捏了捏下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祁然顾不及八卦花似锦的事,赶紧又添道:“属下遇见了南边的萧大人,听见他和方百户说话时提到了曹梦然,只是他们声音压的低,不曾听得真切。不过,依属下看,怕是曹梦然的行踪暴露了。”
花似锦的笑意一点点凝在嘴边,坐起身来,走到祁然身边拍了拍祁然的肩膀,淡淡道:“我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曹梦然。”
他倒了盏茶,端在手里,靠着桌子回身对着祁然说:“咱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兄弟了,不能再为了他出手。六公主吩咐的事既然已经做完了,如今他若是不在京城,我们就不必去多事。”
“属下是怕那曹梦然话不紧,把我们抖索出来。”
花似锦轻蔑一笑道:“料他也不敢,曹梦然花花肠子虽多,对阿纯的心却假不了,如今阿纯在我们手里,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阿纯么……”
他朝着祁然望过去,祁然会意,心宽道:“宗主既然说了,属下也没有理由再去多想。”
花似锦抿了口茶,忽又想起顾音,问:“是时候了,你派人去引开萧琅风,我要去会会那个小丫头。”
花似锦口中的小丫头,自然是顾音。祁然不见花似锦如此挂念过一个人,心里不禁一动,一时没有动身。
“还愣着作什么,去啊。”
花似锦把祁然遣走,专门挑了一身淡蓝色的衣服。
他记得,初见顾音,顾音就是穿着这样一身淡蓝色的衣裳。
方露家。
顾音独自一人吃完了饭,哼着歌把碗筷刷了,坐在院中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残月。
如今该何去何从,顾音心里很是没有底。回苏州府,在自己家里是呆不下去了,现在继母有了儿子,只怕誓要把自己赶出顾家才是,再说自己那糊涂爹,早被继母的枕边风吹的昏头转向了,自己才不要回苏州府。
京城呢,最好也不要在方露家住,虽然自己不喜欢那萧琅风,但是看着方露和萧琅风在一起,心里总还是膈应的很。
总归,必然是要在京城找些事做做才好,自己身上还有银两,就是盘下一间店面也是好的。
顾音想象着日后的生活,脑袋靠着胳膊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开心,说与我听听?”
顾音想的出神,这么突然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抬头,不知道花似锦什么时候坐在院中那棵梨树上。
“那棵老梨树,你这么坐着,小心坐塌咯。”
花似锦闻声一跃,落在顾音面前,顾音也不觉得意外,叹了口气,连屁股也不曾挪动一下。
花似锦舔舔嘴唇,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紧紧靠着顾音坐下,顾音这才挪了挪身子
“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离我太近。”
“怎么,你怕我负不了责啊?”
顾音猛地侧过头狠狠把花似锦一盯,花似锦笑得无赖,顾音没好气道:“你别说笑话了,哪敢叫花似锦花宗主负责呢?”
花似锦无赖道:“别人不配,你却配。”
顾音冷声哼道:“我可高攀不起,我只想嫁给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平平淡淡过一生。不是花宗主负不了责,而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再说话。
花似锦顺着顾音的目光去看天上那轮残月,看看月亮,看看顾音,顾音手撑着脑袋望着月亮出神,不曾注意到花似锦一直凝视着自己。
花似锦说:“那你是觉得,萧琅风能给得了你这样的生活吗?”
他一脸严肃,看的顾音有些不知所措,顾音嗫嚅了半天,抬手狠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疼的花似锦捂着脑袋揉了好半天。
“花宗主,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顾音才把最后一个字说完,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倒让顾音显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一红别开了头看向别处。
花似锦道:“方露这样不近庖厨的人,拿的了绣春刀,拿不了菜刀,你在这必然是吃不饱的。”
他起身叉腰指着外头道:“走,我带你吃好吃的。”
晚上的京城灯火如昼,顾音跟在花似锦身后,虽不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夜市,但还是觉得事事新鲜。
花似锦回头望见顾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样,不禁一笑。
他随手拔了一串糖葫芦,塞给小贩几文钱。然后回头把糖葫芦递给顾音。
“我不爱吃糖葫芦。”
顾音咽了咽口水,嘴上说着不要,手却接过了糖葫芦,往嘴里一送,咬了一整颗下来。
花似锦觉得有趣,放慢步子和顾音并肩走。
“别急啊,好吃的还多着呢,今日叫你吃个够。”
顾音抬头望了一眼花似锦,问:“你请客呐,那我要把你吃破产的。”
花似锦好笑道:“你就是把整个夜市买下来,我也出得了这个钱。”
顾音咽了咽口水:“当真我可以随便吃?”
花似锦带笑颔首,顾音眉一挑。
望着面前一桌子菜,花似锦撑着脑袋望着吃的正香的顾音打趣道:“你看起来像是几月没有吃过饭的人。”
“那倒不是,只不过呢,这几日缺了点油水。”
“看来方百户家住的不习惯?”
顾音颇带着几分戒心抬起头:“你调查我?”
仰头一笑,花似锦伸手拿过顾音面前的碗,替她盛了碗汤,递给她:“我不查你,怎么让你还我人情呢?”
顾音嘴里嚼着,冷眼瞥了一眼花似锦,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着实不简单。
“好啊,那你说说,想要我怎么还你人情?”
“此事不急,我还没有需要你还我人情的地方。”
“今晚这顿饭,可不能再算做你给我的人情,是你要请我吃的。”
花似锦舔了舔嘴唇,头别向别处,嘴角的笑意简直就要蔓延到了后脑勺:“你还真是……”
他说着话,望向楼下时注意到一个店小二时不时把目光投过来,心里立刻警惕了起来。顾音说完话,也不去管他,直吃了个够。
“多谢花宗主,今晚这一顿吃完,我便可以上路了。”
花似锦原还去注意那可疑的店小二,听到顾音的话问道:“你要去哪?”
“还没想好,不过,不能再呆在方百户家了。”
花似锦望着她的眼问:“怎么,是怕我缠着你?”
顾音一笑:“哪的话啊,被您这样的公子哥缠着那会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事啊。”
“那你呢?”
顾音哽住了声,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讪讪一笑。
就要走,花似锦抬手拉住了她的手,顾音一甩手,正色道:“花宗主,咱们后会有期,只是今日恕不能相陪。”
说完,急急下楼,花似锦却一纵身,仗着轻功超人从楼上跳了下来,挡在顾音面前:“你逃什么?”
“你不追我能逃么?”
顾音此来京城,原是为了寻萧琅风,如今和萧琅风没有瓜葛,自然不必再去叨扰人家,她不想惹事,虽然花似锦口口声声说着人情的事,但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今日能够轻轻松松到方露家中找到自己,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花似锦解释道:“我不过是想要你陪我逛逛而已,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顾音怎会信他,瞅准机会,撂下一句“还是后会有期的好”,花似锦又怎会让她,手一伸就要抓住她,方才那眼中鬼鬼祟祟的店小二却替顾音挡了花似锦的手。
“她都说不要陪你了,强扭的瓜不甜!”
顾音闻声一看,竟然是李崇。
李崇回头对顾音关心道:“你没事吧?”
顾音勉强一笑,嗯了一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顾音是我的恩人,我可不能看着别人欺负她。”
“恩人?”
花似锦不解地看向顾音,顾音怎会向他解释,从花似锦承认在调查她的时候,顾音全身上下的戒备就提了起来。
李崇自然更不会与他多说。
花似锦见顾音不愿多说,李崇又碍事,本不想动手,听李崇对顾音说:“你先走,找个安全的地方。”
那“安全的地方”五个字不知如何突然惹怒了花似锦,甩开李崇的手,脚已经向李崇的腹部踹去。
顾音不想连累李崇,她虽请李崇吃过一顿饭,但也没到要连累他与花似锦对上头的情分,遂将身子一挡,夹在二人中间,李崇才避开花似锦的连环踹,要还手时,见顾音挡在面前,慌得赶紧收了手。
花似锦冷哼了一声,把李崇狠狠一瞥: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这种威胁,李崇听的多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顾音看花似锦真的是要动气了,又担心李崇冲动,忙退步道:“花宗主要我陪您逛街,那我陪您便是了,不必扯上旁人。”
花似锦背着手,看看李崇,又看看顾音。
“你担心他?”
想要甩掉花似锦怕是不那么容易,又不好拉扯上李崇,顾音在心里稍微思度了一番,笑道:“哪里,我与他萍水相逢的,哪有担心之说。”
确实是不担心。
不过,总不能因为自己拉上不相干的人。
他花似锦岂是好糊弄的。
顾音叹了口气,自己先走出酒楼,李崇还要追出去,被花似锦一伸胳膊挡住:“她说了陪我逛街的,就莫要多管闲事了。”
李崇忿忿地盯着花似锦,知道不可多加纠缠,只好放了花似锦和顾音去了。
南镇抚司里,因为要去苏州府捉拿曹梦然的事,萧琅风将人都叫了来聚在院中。
“曹梦然一案,已经拖了许久了,此次再马虎不得,他为人狡猾,此次去苏州府一事,我已经将人事安排好,我会亲自去一趟苏州府,留方露在此,辅助……”
萧琅风原要安排人,抬头看了一圈不见要找的人,停下来问方露:“陆则吾呢?”
陆则吾是南镇抚司的佥事,素来爱独行,他人虽孤僻,但是做事却极靠谱,不知为何此时不在南镇抚司。
方露回道:“陆佥事一早到了南边,就牵了马出去了。”
这个时候,南边查曹梦然的事查的紧,难道是有了什么眉目,所以孤身前去调查不成?
“大人,卑职去找回陆佥事。”方露怕耽误了事,对萧琅风道。
萧琅风摆摆手:“不必了,没有时间多叙。等他回来,你同他讲一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