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十几个,如果寥寥数日指的是一个月一换人,那还真像别人口中的你。”
顾行的这句话,彻底让我失去了对他仅剩的一点用来压抑愤怒的残存希冀。
是陈甜吧。你口中的那个别人,是陈甜。
我用了肯定的语气,我笃定一定是。
时隔经年,再提起当年的桩桩件件,提起顾行的一言一行,我仍然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窒息感,仿佛有海水穿透我的每一个毛孔灌进身体里,然后再穿出去,带走我身体里的每一丝血液和盐分,带走骨髓,带走治愈伤痛的白细胞和血小板。
我一直不排斥异性关系,我也坚信异性之间的确有不容置疑的友谊存在。但我同样敏锐而坚定的知道,陈甜并不是那个不容置疑的友谊。
我想知道当海上商船迎面遇到海盗旗帜时,究竟是迎面而上来的英勇,还是扬帆远航来的睿智呢。我猜,当其中一艘船被击败,破损不堪重负的甲板断裂,肉体凡躯坠入海底,那时候,曾经赖以生存的海,便就成了索命的地狱。
浅海的水母袭取你的灵魂,鲨鱼夺走你的肉体,大王乌贼吞噬你最后腐烂的血肉,骸骨沉进黑暗里,在盐分超标的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勇士变成了白骨,水手成了亡魂,鱼儿的游动变成了水流的安抚。
顾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把已经凉透的咖啡丢进路边的花坛,手中的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燃烧殆尽,余留下一段细细长长的灰色烟灰。我从来没什么道德感,但我清楚垃圾的第一站应当是垃圾桶。但那杯咖啡仿佛还带了灌溉田野的使命,可分解杯具应该也有它分解的所在。
我微笑着,带了嘲讽,一字一顿的,我说,陈甜,她,说我,是个婊子,对吧。
我依然用肯定句。我知道一定是。如果不是,说明陈甜骂的比这更难听。
顾行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我本来就肯定的一件事。
我并不在乎一个外人的看法,在我看来恋爱永远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这一点我也着重同顾行强调了一遍,我不在乎陈甜的看法或是意见,因为我同她,既无利益相关,亦无交情可言。
但那时候,我在乎顾行,我在乎在顾行眼里我究竟是个怎样轻浮的女子,是否在他眼中,他的成长一旦完成,我便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品,是他学习爱情的垫脚石。
我不在乎成为陈甜,也不在乎什么人言可畏,更不在乎流言蜚语下我究竟有没有自证清白的方式能力,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都是疯子,做不成疯子的,都成了瞎子。
一个慵懒随性,在人际关系中不着边幅的女子,最容易成为流言蜚语的牺牲品。仅仅是在酒吧自酌自饮喜欢的品类,就会在其他男男女女的嘴中传成夜不归宿,浪子,之后变本加厉,被诬陷成是妓女,或是私生活糜烂的众矢之的。
中世纪为什么会有大批被诬陷成女巫的曼妙女子,又为什么会有大批所谓的吸血鬼家族,究其根本,不过是不争不抢却又稍具争议的行为举止,容貌家室。
谁都不明白谁看谁的哪里不顺眼,谁都不明白随口而出的流言会带来多大伤害,没有人积口德,没有人还夙愿,没有人很善良,也没有很邪恶。
我问顾行,陈甜说出婊子那两个字的同时,是否有其他佐证,证明我确实不够检点。
我又问顾行,是在什么情况下她说出了那些话。
顾行说:“她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有些关于异性的问题,我只能找她询问,因为我自己思考不清。”他仍然是严肃着,但平静着。
可我的戾气已然遏制不住。
我是负能量略重的女子,为此我才一直平心静气,试图在每件事上压抑情绪,不特别开心,也不特别气恼。
我为自身的戾气寻求平和的发泄口,我自幼学着同身体和平共处,了解身体的需求,了解情绪的把控,我自幼学画,学习将情绪通过文字平和转述,学习乐器以抑制自身困苦。
我不愈将心底歇斯底里的澎湃带给周遭朋友,故而我习惯了独处。
但这个社会的恶意仍然超越了我的想像,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伤。
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重要的也不是陈甜了。
“当时我问陈甜,如果我有想在一起的女孩了,我该怎么开口。她说要投其所好。”顾行一直以严肃的语气开口讲话,严肃,带了抑制的怒气,“我说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因为除了平时工作上的接触,我与她没有私交,同她要好的几个同事也只告诉我她平时会去酒吧。”
“当时陈甜以为我追的是我们部门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也喜欢去酒吧,打扮性感,妆容艳丽。当时陈甜对她的评价很差,陈甜说追她的话用钱追是最方便的。”他的怒气明显压过了严肃,“当时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她说只要不是那个姑娘,她就觉得还好,尽管她同样不喜欢你。之后,我们在一起,我很多朋友问我,你究竟哪一点吸引到了我,我这么多年里还没有谈过恋爱,他们自然都想打听,连带着见过你的温卜,都已经被我很多朋友打听,同他打听你的长相和性情!你知道他们那么想见你,你却一直推辞着,你不喜欢社交,你不想见我的朋友们,你知道我以多大的压力来抗下所有的人言可畏吗!”
“你知道,就我身边的女人来说,我追任何一个都会是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甚至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独独选了你,因为我唯独喜欢你!为什么上一个我有好感的女人没有在一起?因为她也喜欢酒吧,你以为凭她当时对我的喜欢,我让她不去酒吧她会继续去吗?她会因为我不喜欢而做出改变!我之所以不需要她改变是因为我最后发现我对她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在一起的欲望!你觉得,你我之间如果真的有了什么矛盾,大家的舆论攻击,矛头指向的是你还是我?你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是我在乎!我在乎你能否在流言蜚语里全身而退!我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