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陷进情感纠葛中之后,最缺失的就是冷静的能力。
女人天性更偏向感性处理问题,而今社会风气浮躁,又有更多的女人叫嚷着生气之后只想被哄,于是带偏了许多原本真情的男子,只知道以哄作为解决方式,殊不知,在感性问题得以宣泄之后,矛盾的本质却并未解决。
且当一个男人仅仅想要通过“哄”的方式将矛盾隐瞒一笔带过时,男人在本质上就已经没有将女子当做平等思想的伴侣,而是以对待宠物的方式,哄与欺瞒着。
我又回去胭脂路的那间咖啡馆,试图弥补前一天里没有喝完的半杯咖啡的遗憾。
其实一个人的愤怒,不该牵涉到咖啡身上。
安阳问我心情怎么样了。我没有告诉他我跟顾行吵架的原因。
鲁迅一直以来都不是我喜欢的作家,但他有句话非常正确,人类的悲伤并不相通。在鲁迅的笔下,我同样体会不到他描写的悲伤,也体会不到仿佛人人都能从他书中获取的旧中国的压抑蚕食。我看不到他笔下的悲情,看不到他笔下的忧国忧民,看不见他笔下以文救国,我唯一能看到的,是旧日里戏园子带给众人的世界,仿佛尽头里藏了时间的碎片和点翠的头面。
我只是告诉安阳,我和顾行之间有了第一次争吵,我同样告诉他,在恋爱里争吵是不可避免的,相爱的两个人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争吵中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两人的缘分就会被月老的剪刀剪断,然后各自去续上另一根红线。
那为什么你要独自安静,而不是去同他沟通解决问题呢。他这样问我。
因为现在的我静不下来啊。
出门时,我带了速写本和勾线笔。绘画是可以带给我冷静能力的事情,在愤怒和失望中,我往往可以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画出什么样的作品,我同样可以透过自己的作品,看到自己愤怒的原因和冷静下来的方式。
我循环彭磊的歌,他的声音可以安抚我最深的伤口。“看着外面的烟雨……你等的人他在哪里……你爱的人他已变心……你都忘了你有多美……”
咖啡店内开了空调,室外下起了雨。
我画缺了一只眼睛的女人,画整只穿透心脏和女子长发的臂膀,画悬崖之上陪着气球的精灵,画被针线缝住嘴巴的木偶,画一柄宝剑刺穿了手掌。
我的画多么奇怪啊。线条杂乱,角色杂乱,连带绘画者的所思所想都是杂乱无章无迹可寻的。
南方的冬天多么奇怪啊,见不到雪,倒是四季里都有连绵的小雨,宛若青石板路边角的青苔般,连绵不断,却也并不起眼。
安阳撑着伞来咖啡馆见我。我抬头看见站在咖啡台边点单的他时有一瞬间出神。他仍是带了眼镜,穿厚实的外套,镜片上氤氲了一层因温暖而起的薄雾。他手腕上还系着演唱会的红纱巾,下巴上有没来得及刮干净的青色胡茬,他仍是我最初见他时候的腼腆,咧着嘴冲我笑,他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也冲他笑。
他在喉结上贴了纹身贴,中国汉字一直有独特的艺术美,黑色的墨永远像女人柔顺的发,漆黑温软,带了淡淡药香。
我问他为什么要贴这个字。他挠挠头,他说,我觉得这样比较帅,比较叛逆,比较,嗯……让我钟意。
外面的雨仍然绵绵缠缠,淅淅沥沥,他点了红茶拿铁,冷天里仍然选了冰饮。我身边大多数男人似乎都习惯冷饮,哪怕冬季也不习惯喝一口热茶,除了饭菜汤食,一口解渴的热饮也不愿触碰。
安阳如此,顾行如此,我身边其他男性朋友也大多如此。
若提起例外,印象最深的大概是一位甘肃的男子,哪怕夏天也坚持选择热茶或者常温饮品,平日里最喜绿茶和枸杞,吹口琴的时候很安静儒雅。
他曾提起过,其实大部分男人在年轻气盛时都不曾觉得冬天有多么难熬,女子的手脚冰凉和痛经是孱弱的表现,男子大概会在三十岁之后才会察觉对于冬季的寒冷,然后开始尝试热饮对冬季示弱。
但其实他那时年轻的很,却又有中年男人的儒雅平和,注重养生的同时知道怎样和身体的欲望和平共处。
安阳坐下的第一件事是伸手碰了碰我的咖啡杯,确保我的咖啡仍然温热着。其实这不像是从前的他会考虑的事情,他很少注意的到和女子有关的细节,他甚至很多时候意识不到细节这种问题,会在女人眼里有多重要。
很多时候一个女子答应男人的求爱恰是因为在某个细节点里,他戳中了她的心。
安阳冲手心哈了口气,我注意到他的嘴唇略有干涸。他自然而然的摸起我速写本旁边的烟盒,衔出一根。
他狠狠的吸了第一口,然后抿了下嘴唇,随后才彻底从寒冷中放松下来,适应了店内略带潮湿的暖。他看向我的画,那些怪异,凌乱不堪的画面,那里每一根线条之上都印着我的情绪,或不可遏制的愤怒,或失望之间的淡漠,在画面之上,鲜活的扭动着。
吃饭没。
他问我。
和安阳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随意着,安宁着。我们太过相似,故而太过熟稔,故而,太过自然而然。
从昨晚和顾行吵架后,历经一整晚酒精灼烧胃部的痛苦,再自雨中清冷的浸湿身体与发丝。我只点了两次咖啡,吃过一块黑巧,除此之外还未曾接触其他食物。
如果安阳不问,我或许还想不起来需要吃饭。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有吃饭。随后我也抽出一支烟点燃,面前的咖啡还温着,但此时,把意式浓缩喝进胃里,胃部反酸或许也会很严重。烟草自肺部循环,由口腔进入,由鼻腔呼出,一刹那的舒爽是尼古丁对大脑的麻痹作用,缓解了酸痛的指关节,但也刺激了胃部的饥饿感。
安阳递过来一个紫米饭团,他说,我从后街走过来的,闻着这个饭团挺香的,就买了一个。应该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