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要不你先回去，我帮完凌宇就……”
墨直起身子，转过来对着早已察觉到存在的雪说道。
她再一次拉住握住自己手。
“我跟你一起去。”雪的眼中尽是坚定之色，“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不要把我当做累赘，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墨一阵无语，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叫不出，急不显，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雪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凌宇初见雪犹胜天人的模样，也是不由愣神片刻。
但与其他人不同，凌宇的眼中也如墨一样，只有清澈与欣赏的神色，再毫无他意。
“大哥哥，这位姐姐是？”
“啊，我要好的一个朋友。”墨继而一笑，“她也是一位实力很强的武者哦。”
凌宇点头，开始给墨带路，一路往祁云镇最偏僻的角落而去。
来到了一处破败的院中。
没有时间去四顾院中景物，随着凌宇直入屋内，一间十分破败的茅草屋，其中家徒四壁，别说是家具了，整个家中，只有一张木床。
凌宇来到床铺前，伸手在床下哗啦探摸了一阵。
“嘎吧。”
机关崩动的声音响起。
随后就看到床铺贴靠着的墙壁缓缓地移动，出现一个空间，大概能够让一个人进入其中。
“大哥哥，这里。”
还有机关？
只见凌宇进入暗格中，不知触碰了什么，就听一阵微微的响动传来，这暗格底下径直张裂开来，出现一条地道。
墨的神情凝重，但兴趣却更浓了，原本他以为这便是凌宇的住处，没想到还另有玄机。
如此看来，这个两个机关是是先前就已存在，被凌宇偶然发现。
不过有人弄这么一个暗道机关在祁云镇，是何意图呢？
通道不深，离地也就几乎十几米的距离，待雪也步入暗道后，凌宇闭上了机关暗格，漆黑的空间内，什么也看不见，就只有前与后的路可以行走，两边皆是石砖墙壁，冰冷而又坚硬。
墨探出左手，旋即一团火焰便出现在手心，点作光源。
一路无话，沿着通道前行，到达尽头之时墨估算了一下，离出发的地方得有一两里的距离。
尽头有一处明显的凹槽，凌宇踮着脚尖，摁了下去。
打开之后，封闭的出口如入口那样张裂开，映入眼帘的是藤蔓攀附的石缝，缝外可见初生的树木枝叶。
将其拨开，迈出石缝，一座普通的小屋已然在望。
茅舍黄墙，木栅竹篱，菜园池塘，有一股隐居世俗的感觉在其中。
这里虽算不上世外桃源，但却如画中世界那般静谧安好，避隔尘世纷扰。
摘下竹笠，墨嘴边溢起淡淡微笑，这个时候若在自己家，定有那悬挂钰冰房间门前的风铃声传来。
如此相似的地方，却给他不同感慨。
让这份怀念，先留置心底。
随着凌宇步入屋内，可见一屋虽简单但齐全的一套家具，却从卧室中，传来低沉的呻吟声。
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察觉到此异样的墨神色陡然变得凝重，先行一步进入卧室，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躺于木床上，身形瘦削，眉头蹙在一起，面色苍白无血色，正时不时蜷缩身子，浑身颤抖抽搐着。
丝丝肉眼可见的寒气缓缓渗透出身体。
寒毒。
先前从那驱寒的药材中便就已经开始猜测，如今证实后仅凭一眼观色和脑中记忆便可判断。
他自己曾遭遇过过这种情况，不过那一次自己仅吃了一次药就好了。
不过听凌宇所说，吃了多少药都无济于事，那么这就不是简单的病了。
导致寒毒的原因恐怕也不是来自体外，很可能是在体内造成的。
墨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额头冰凉，寒气四溢。
果然，是来自体内自生之毒。
而后赶入的雪先见女孩的情况后又见墨皱眉思索的模样，也识趣的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
待墨的眉头稍稍舒展后，凌宇急忙问道:“怎么样，大哥哥，这种病可以治好吗？”
“得先弄清这个病因是什么，不然对于这种情况我也不好下手。”
墨五指托腮掩嘴，暗地里操控星辰之力来到自己眼眸的位置，在深邃的黑暗中，燃起了点点金辉。
有星辰之力加持的双眼，能贯穿人体，见其经脉五脏，丹田六腑，以及体内真气流动。
“有点意思。”
这股寒毒的根源处是在女孩的心脉处，似扎根于此，汲取不仅四散毒性，更是榨收汲取女孩全身的生命之力。
自墨能操控魔极真气以来，便能清楚感受到生灵体内的生命之力是否充沛。
这样一来，自己打算使用星辰之力取出毒素的计划直接破产。
已经扎根在心脉，强行取出的话墨可不敢保证女孩的生命安全。
在女孩的唇宇间，犹可见灰白之色。
“凌宇，我问你。”墨开口道，“她已经持续这种情况多久了。”
“妹妹她……这样已经有两周的时间了。”凌宇眼中满是自责，“一开始妹妹有些嗜睡，这时候我没有怎么注意，仅仅以为这只是春季到了的正常反应。”
“在以前妹妹她也有这样的情况偶尔出现过，不过吃上几次药后有见好转，不过这一次……”
这就对了。
墨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这不是一种偶然现象，而是得以突破长期以来药物抑制的一次爆发。
何况，这不是简单常见的寒毒。
“原来如此……”
见墨若有所思般沉吟起来，雪小声的问了一句:“怎么样，墨，有什么发现吗？”
“这怕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毒，这个女孩是中毒了。”
“中毒？”
“而且这个毒，似乎是伴着这个女孩的成长那样与生俱来，还不好处理。”
与生俱来。
这四个字犹如洪钟在凌宇的心中震响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声音的响起，都勾起曾经那段托付时的无奈恳求。
“……在命不久矣的年华里，一起好好看一看每天的日升日落……如果你有能力的话。”
在他那放大的瞳孔里，似乎能看见他绝望的色彩。
“治不好的……”凌宇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让墨心头一揪，“可能这真就是命啊……”
即便如此，墨的嘴角依旧溢着自信的微笑。
因为自己除却星辰之力以外，还有一个大杀器——魔极真气。
这个可以吞炼万物的变态夯货。
既然取不出，那控制魔极真气就在体内进行炼化。
“凌宇，无论什么事情，在还没有开始之前都不要先说放弃。”
“因为如果自己都放弃了，那就没人能够帮助你了。”
“我只是说难处理，可没有说过一定没救。”
凌宇猛的抬头，目光灼灼盯向墨，急切道:“大哥哥真有办法？”
“我绝对不会在别人的生命安全面前开玩笑，因为我的确是有办法。”墨耸了耸肩道。
“不过凌宇，你得答应我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加倍努力修炼，不然以后还会遇见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况。”
“我只能说是遇见你帮你一时，不可能帮你一世啊。”
说罢墨收回星辰之力，道源真气通沿经脉保护，从气池中缓慢抽调魔极真气。
骤然间，墨的气势变了。
在雪和凌宇都为此一惊的同时，墨的双眸也成了血红色。
那股被抑制的支配杀意与渴血欲望。
“接下来的事情，我希望你们都保守一下秘密，毕竟我可是动了老底了。”
凌宇还好，毕竟自己心中早有推测这是一位神通广大的武者。
而雪心中更多的震惊，是墨的力量。
这股不是星辰之力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让自己的真气感到恐惧，让自己的道体力量感到害怕。
墨，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但让雪唯一那么安心的，是跟他在一起时嘴边那时不时便会溢起的微笑。
这使雪明白，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墨。
一指点向女孩的胸口位置，魔极真气成丝线状钻入女孩身体，聚在心脉一带。
“聚！”
一声清喝命令之下，魔极真气开始肆意游走经脉吞噬那股毒素，从四面八方涌向病原点。
当然这还是被墨如提炼药力那般，只吞炼毒素而不伤其身体。
如果不加以控制，以魔极真气的疯狂速度，女孩整个人将会在数秒内人间蒸发。
整个过程是无声的，看似平静无奇，但是在女孩的体内，却正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操控魔极真气的墨能感受到，压缩毒素的空间越小，毒素越是疯狂冲击魔极真气。
这无异于送命。
不过墨的计划可不单单只是这样，因为他还下了另一盘棋。
既然有生命，自然也会有思考。
这毒素感受魔极真气缓慢朝着自己逼来，势要将自己吞噬，也开始恐惧起来。
这一恐惧，便放弃了扎根于心脉，选择逃跑。
因为它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使女孩立马毒发身亡，所以面对这袭来的魔极真气，这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走为上策。
往哪跑呢？
下十一经脉皆有魔极真气把守，唯一的出路就在指尖双眸。
这里，正好没有魔极真气。
无路可走的毒素果断选择这条路，这条它认为的唯一出路，进而散开毒素，与其融为一体，保全自己。
当然这条唯一出路在墨看来便是一条死路。
他已经等待多时了。
如果深入魔极真气，可能会对女孩留下后遗症，对她未来不利，故而墨决定逼其出来，请君入瓮，进而直接提取。
连傻子都能看出这条路就是一诱饵，结果这货还真的上当了。
智商为零啊。
墨不免啧啧摇头，既然上套了，就可以开始收网了。
左手结印，再点眉心，另一道魔极真气钻入，成功截下乱窜的毒素。
“出。”
五指一抓，将毒素从体内摄取而出。
一团血红色的气体裹着一枚晶体析出体内，停滞在半空中。
魔极真气就如自己的手一般，也只有墨能感受到来自这晶体的温度，冰凉彻骨的温度。
但是对于墨的魔极真气而言，又算什么东西？
就这？
眼中闪过轻蔑，结印之手攥成拳头，只见那枚晶体轰然粉碎，而这血红色的气体犹有生命一般，不断蠕动的同时，更是在疯狂吸收着晶体粉末，汲取其中的能量。
阻绝了寒气扩散的这团气体却丝毫没有受到一点温度的影响，如果仔细听，能听到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兽般低吼咀嚼声。
待那气体进入墨的体内后，墨的双眸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那股凌天之上的气势也随之消失。
“没问题了，多休养几日即可。”
墨挥袍转身走出卧室，开始在凌宇家中转悠，米缸之中空无一物，灶台已经冰凉，想是几天都没有生火了。
全部东西都拿去买药了呀，就差把自己卖了。
墨无奈笑笑，不知所言。
从这毒中汲取来的能量勉强能够抵上自己一天修炼来的真气，但是想要达到左臂需要的瓶颈，还是相差甚远。
“墨。”
紧跟着出来的雪终于开口道:“墨，你除却道体外，还有着另外的力量？”
他点点头，说道:“算不上，这一股力量跟我的道体一样也是与生俱来，只是这是我前几个月才觉醒的。”
“莫不是你还有另一个道体呀？”雪眨眨眼道。
道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决定一个人的根骨资质，据听龙玦所说万古至今，除却墨本人外，集两道体于一身的武者，只有中古的一位异族帝皇，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龙玦的记忆就开始缺失了。
不过能够拥有两种道体，那自然是万载难求的绝世之才，自然那位帝皇也将其族引领向了辉煌。
“你觉得呢？”
墨没有直白的回答，反倒是笑着问了回去。
虽然用问句回答问句的确不太礼貌，但或许这是墨唯一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了。
“如果我猜的话那就是，谁让你一直都把自己弄得神神秘秘的。”雪吐了吐舌，调皮笑道。
“我可不是什么天才。”
“那是因为你是妖孽。”
“莫说第二个道体，就连想拥有一个道体，又有多少人望尘莫及呢。”墨摇摇头，“第二个道体，想要我还没机会的。”
“我的道体对于其他的道体要么就是反感排斥，要么就是亲近相融，是我察觉辨别其他道体的一大帮助，至于拥有第二个道体，我这道体还不允许啊。”
“或许这就是我道体隐藏的另一种力量吧。”
撒谎撒得有理有据。
他的眼睛里，自提出毒素后始终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神色，让人根本猜不到心之所想。
即便是编造谎言，外人也会愿意去相信。
“雪，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一个神秘的人，只不过也仅仅只是神秘而已。”
手中凭空出现一拇指大小的瓶装容器，显然这是星辰之力塑造而成。
“你也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将来我可是被所有人厌恶追杀的对象。”墨扭扭脖子，慵懒道，“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从容与安心咯。”
“那个时候……估计我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听到这里，一心疑惑的雪似乎有些急了，连忙追问道。
“……”
墨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也编不出什么更好的原因。
但是事实，就是那个样子。
“或许是人与人之间很难的相互理解与信任吧。”
垂首轻语的他再次步入卧室，在最后的最后还是给了她那抹最为简单又最为熟悉的微笑。
“不过我相信，你是能够理解我的。”
即便是用滥的方式，却也不乏其真挚的情感。
也让雪明白，自己所谓感受到与墨距离感的第一个障碍。
她虽然不知道压在这个少年肩头上的担子有多吓人，但她明白了，这个少年从来都没有提及过跟自己有关的人与事的原因估计就是这个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总想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原因吧。
而这个少年，却一直都很令自己着迷，甚至是着魔，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好奇心的问题了。
而是想要从全方位的了解他，走近他。
简单的便是他的爱好，他喜欢或是厌恶的事物等等；复杂的就是他的过往，他暗藏或是回避的记忆等等。
显然，在墨取出毒素之后，女孩的气色顿然好转。
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和褪去的痛苦神色便说明了结果。
“大哥哥。”
见墨来到床边，凌宇抬头望着墨，脸上布满感激之意，眸中闪着泪光，原本直立的双腿轰然跪下，令墨始料不及。
“大哥哥谢谢你，这份恩情凌宇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我一定为大哥哥做牛做马……”
未等凌宇讲完，墨袍袖一挥，天地元气忽然急剧的朝凌宇汇聚而来，一下子就将凌宇拖了起来，这一手直接让凌宇目瞪口呆。
“凌宇，你要记住，男儿膝下是黄金，富贵也好，平庸也罢，哪怕是面对天地神灵，也只能跪生育之人。”墨俯下身子微笑着，抚摸着凌宇的脑袋，轻声道，“我不求你的回报，因为我相信你会记住这份恩情，以此回报整个世界需要帮助的人，将这份恩情延续下去。”
“凌宇，我也知道你是一个渴望成为强者的孩子，将你现在修炼上的困难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教你点武道上的东西，助你一臂之力。”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听到这里，凌宇心里再度被温暖，鼻子一酸，扑入墨的怀中，紧紧搂住墨的脖子，泪水从双目里流了出来。
“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很相似的，与其说帮你，倒不如说是慰藉我这曾经懦弱无能的心灵与记忆，以及，希望不要让你成为下一个这样的孩子。”
感受着颈部已湿润的衣襟，墨不禁闭上也双眸，长长吐了一口气。
良久，这呜咽声消失，为妹妹奔劳久日的凌宇终于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这是让第二个人哭了。
墨心中难说复杂，自己还真就是一个喜欢惹人哭的角色呀。
不过如这样开心的泪水，是不是就不用在自己头上再添一笔罪犯二字呢？
嗯，也许是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