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嘴角微扬,血色双瞳浮现而过一道道生涩难懂的符文,整齐有序拼凑聚集着,缠绕于身边的魔极真气弥漫开来,逐渐凝结成一柄血光缠绕的长剑。
那柄长剑迅速与墨手中的玄青长剑融合,沉寂而平静的玄青长剑似是被激活一般,黑色的剑身上突然出现的血红色沟壑纹路却逐渐向剑尖漫延,霎时间,天地间煞气笼罩,压抑得任何生灵都难以呼吸。
赫然,那便是葬天神剑!
“解。”
又听得墨嘴里碎念沉吟半天,却只听懂最后一个“解”字。顿时,由墨体内散发出的一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令在场魔兽和少年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幕幕惨烈血腥的画面,耳边却响起街巷孩童口中的赋曲歌谣:
“少年,少年,此去何方?”
“江湖外,红尘中。”
“少年,少年,此为何求?”
“斩奸邪,开太平。”
黄土乱石,辙乱旗靡,残阳洒血,白骨尸山。
在惨烈血腥的画面中,一染血长发的男子手持四尺长剑,在山巅的一处绝壁之上坐了下来,将血迹斑斑的长剑给插在了身旁,神情漠然的看着下方的尸山血海,入眼之处,满目疮痍,堪称人间炼狱。
那男子近眼看来可谓是世无双。
令女人都自惭形秽的白皙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如墨黑灰色眼眸,冷若寒星,深邃迷人。
唇色绯然,轻笑时可如鸿羽飘落,暖人甜心;静默时则可冷峻如冰,千年难融。
侧脸的轮廓如刀削模刻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恍若谪世仙人那样的绝世俊颜。
修长挺拔的身材,浑身散发着沉稳成熟而又超脱淡然气质,全身着暗色紫红的浸血龙鳞战甲,腰间悬挂着镶金白玉令,背后一件血红色披风随意飘扬。
男子神情淡漠,而一望下去,数不尽的尸体身首异处,却又在远处能够清晰的看见由千千万万头颅堆砌而成的小山丘。
京观。
头颅血肉尚存,面色皆心犹不甘,面色狰狞,极为恐怖,令人心神难安。
而男子仰天轻笑一声,侧过脸来,本是谪仙的俊颜脸上杀意毫无保留,倾泻而出,席卷四方!
刻意的针对之下,在场的所以魔兽皆被这股寂灭一切的气势所恐慑,吓得呆立在原地,颤抖不已,肝胆俱裂,全身冰凉。
“他的双眼……还有这股力量……是血脉,还是道体……好强……”少年心神恍惚,盯着那道世间无双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这一幕,已深深烙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而魔兽的眼中,除了恐惧,再无它色。
“授首!”墨面色冷然,冰冷一语,左手持葬天剑,右手捏法印,身如日月星辰缓缓升起,向后飘然退去。
“葬天剑式,正天!”
“嗡!”
长剑铮鸣一声,刺破长空,继而绽出千万道剑光,血光交织重叠,伴着魔极真气强横的威压弥漫开来,摧折无数草木,吓(he)退一群魔兽。
“哪里走!”
墨蹙眉厉喝,只手一挥,以他为中心百丈之内的此方天地被魔极真气牢牢囚锁住,形成绝无可能突破的无形壁垒,任谁都无法离开。
囚天锁地,手段通神。
力到极致破万法,这就是魔极真气的力量,绝对的力量!
即便现在墨的主导意识和身躯是由魔极真气在操控影响,但灵魂最深处,还是有他的一丝意识清醒仍存,感受到这股力量,也是不由感慨。
回想起葬天和龙玦曾一直告诉自己两极真气的强大,但直到前夕和现在,他才真真正正的亲眼目睹魔极真气所谓逆道压天的绝对力量。
只是,这股力量不能随意而为,想用就用。
一来自己身体吃不消,每使用一次将消耗寿元,并且伤害己身,造成严重的负荷和内伤。
二来过早暴露自身的实力,势必迎来强敌环伺的局面,难保自身,不利于修行。
三来是葬天说的,多次使用将引来天道秩序的提前察觉与限制,虽然不清楚所谓的察觉和限制带来的后果,但就葬天而言,他是百分之百信任的,绝不会害自己。
无路可退的魔兽们皆颤伏在地,不做声响,自知大限将至命不久矣的它们也放弃了一切的抵抗,静静的等待死亡。
“有自知之明。”墨扬嘴邪笑,右手轻拭八面长剑,剑芒赫赫,强横的威压随指所划之处破空而来,斩向玄鳞爆焱兽。
剑气!
过往之处无一丝痕迹,但刺耳尖锐的破风声,却真真切切证明它的确存在。
玄鳞爆焱兽的颈部即刻出现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但奇怪的是,这等程度的伤口居然没有引起血如泉涌,反倒是……
“夺。”
面色淡然,毫无情感的冰冷吐出二字后,墨负手而立,背过身去。
三息之后,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彻方才的寂静。
只见玄鳞爆焱兽蜷缩在地,翻滚不已,四肢躯干极速干瘪溃烂,鳞甲,皮肉皆化作了空中尘土,随风而逝。
一侧的少年登时又惊又俱,瞠目张口却又发不出声来,甚至担心会影响到自己,还连连后退了几步。
大概持续了小酌几杯的时间,方才庞大的玄鳞爆焱兽,此刻除了狰狞痛苦的头颅以及一团血红气体漂浮在原地外,再无他物。
“来。”
墨的眸中红光大绽,那一团血红色的气体朝着空中的墨极速飘去,似又钻入其体内,消失不见。
“这些生命之力转化为真气足够突破到后期了。”他仍是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继续。”
葬天剑颤动一下,自行脱手,临空朝着底下的魔兽们一并斩下宣判他们死亡的剑气。
唰唰唰!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无形剑气精准且完美的斩下剩余三四阶魔兽的头颅。
这些中低级四阶魔兽和一些较强的三阶魔兽就是跟着这最强的玄鳞爆焱兽在逆兽匿守区域并行的魔兽,然而很可惜,它们遇上了墨这个煞星。
“夺。”
游走在此方天地间的魔极真气极速飘向几头四阶魔兽的尸体,全然与先前的玄鳞爆焱兽如出一辙,除却兽首,一概被其化为尘土。
满载而归的血红真气进出墨的气池,游走墨的丹田,并加速这掠夺来的生命之力的炼化速度。
“染一身血又要洗一身衣,还是这样轻松点。”
墨从空徐徐下落,其背后的晶环和半身的披铠也随之消失。长发双眸褪回原色,漆黑如墨的颜色依旧不减其至尊的霸气。
自然墨还是断去了让他讨厌的长发,打量了一番眼前颤伏在地上盯着自己,对自己满是敬畏向往和恐惧之心的少年,还是屈身伸出了左手,面转微笑:
“苍炎帝国的学生应该明白此地正在发生逆兽匿守的情况才是,怎么今日会如此莽撞,先且不说擅闯此地,就连被魔兽追杀也无丝毫察觉呢。”
其实墨本来是想看一场魔兽群殴眼前少年的好戏后再动手的,只不过也不知为何,无奈于龙玦的授意才提前出手的。
但不得不说,墨在交流上最具杀伤力的武器真就莫过于微笑——甜可以甜到人心田的那种。
纵然墨如此举动让得少年一阵动容,可是一想到先前墨杀伐决绝的残忍手段,一时也踌躇未决。
“也罢。”墨见状也不好多言,便是招招手唤来葬天剑,提剑走向银羽鹰的头颅。
每个头颅都是他刻意留下来的。
主要是考虑到灵晶兑换的作用,毕竟目前就此炼化吸纳,还是换做药材更划算。
“呲!”
墨一剑精准刺入颅中,手腕一翻,剑尖一挑,一颗青绿色的晶体便飞了出来。
嘴角一翘,右手很是随意的接住灵晶,储入龙玦中。
“哦对了,还有精血。”
拿出备好用于储存魔兽精血的拇指小瓶,挥手间魔极真气就将其头颅炼化,提取精血瞬间填满小瓶后,墨再将其储入龙玦。
这一瓶已经远远超过任务所需了。
当然,这么多的精血还是要好好利用的,比如,到时候做一个交易筹码,以备不时之需。
花了一段时间打扫残骸,该挖灵晶的挖灵晶,该取兽骨的取兽骨,该炼化的炼化,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支腰点头。
“那个,这位小兄弟……”
少年终于愿意开口,墨也是反应迅速点了点头,转了个身随口说道:“不必谦词敬语,有事请讲。”
他面色微红,先是上下打量了墨一番,墨倒也不在意这带着敬畏之色的异样眼光,只是迎面微笑。
清秀俊逸的面容,曦光缭绕的神剑,竹箫竹壶系腰间,举手洒脱不染尘。
好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是少年的第一印象。
但见其身着麻衣旧衫,想来不是世家王族子弟,不知是何处寒门英才,虽是少年,却已有如此实力。
“在下叫青玄羽,小兄弟好本领。”
“谬赞,想必你也看出我此力量来源于道体之力了吧。”墨抖手散去葬天剑,负手笑道。
“这……”
青玄羽原本想矢口否认,但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星瞳的注视下,不由心生一颤,凄凉笑道:“是的,如若你怕我将此事泄露出去,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
“至少,死在一个绝世强者的手里,总比碎尸死在魔兽的腹中强。”
“那你倒是多虑了,我这人不喜杀戮,尤其是杀无辜之人,刚刚我收剑你看到了吧?”墨闻言差点没笑歪,“我只是想说,希望你能够替我保密,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我有此强力道体,我相信你的身份地位在帝国学院中也不低,也具有一定信服力,帮人守个秘密总该不至于出问题吧。”
就这样?
青玄羽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少年刚刚所说的话。
“傻了,以为我要杀人灭口?”墨再次捧腹而笑,“为什么世界上总有些人这么奇怪呢,求死的时候慷慨淋漓,这一反转反倒不知所措了,哈哈哈……”
墨觉得没必要跟这人过不去,反正到时候自己还要进入帝国学院拿名额呢,多一个人情关系挺好的,顺便又多了一个在学院强有力的朋友,更好的照顾雪不受学院的欺凌挫痛。
但是在青玄羽眼中,眼前这人却是神奇且又神秘,其性格与行为跟以前所见的任何人都截然不同。
世上真有如此纯粹真挚之人?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青玄羽仍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墨,将来你的学弟。”墨取出吴奇英送给自己的镶边黑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也不知此牌究竟有何作用,只见青玄羽见此牌后恍然点了点头,连道数声“原来如此”后才转而为笑,不再拘束,“不知秦墨学弟打算何时前往学院?”
“还早呢,我要了个延后学员的名额,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得有个年多的时间。”
“难怪,以秦墨学弟这般实力,一入学院那必是惊动帝国的存在。”
“怎么说得我好像跟个混世魔王一样,闲得没事去惹是生非。”墨嘴角一阵抽搐,“你看到的仅仅只是我的道体强大而已,其实我本身很弱的,大概也就能够跟刚入凝真境的武者打个五五开的样子。”
“那也很厉害了,学院招收的新生可是武者境圆满众多,想秦墨学弟这样拔尖的存在可是真的难得。”青玄羽也收起了银枪,说道,“何况秦墨学弟的道体竟有如此神威,若全力以赴,学院里学员何人能挡?”
“树大招风,低调行事总有好处的。”墨取下腰间竹壶递给青玄羽,“润润嗓子?”
“这……不太合适吧。”青玄羽一番尬笑,从墨手中接过竹壶。
“别介,都是男生怕什么。”
“……”
青玄羽闻言一愣,但拔开壶塞,一阵飘香的酒味扑鼻而来后,他顿时眼眸一亮。
“倒是好酒。”
“乡野酒徒,不喝好酒自然不合理。”墨轻撩微风吹乱的发丝,自嘲笑道,“还是男人好交流点,跟一些脑子少根筋的女人怎么讲理都说不清。”
“哦?”青玄羽挑眉疑惑问道,“学弟何出此言?”
“我陪一个外域女人经过此处,要不是为让这个没脑子的女人离开这逆兽匿守的地方,我也不至于在此处停留一夜。”墨沉声道。
以他的道体力量在此处停留一夜……
也就是阻杀了魔兽一整夜。
“咕噜。”
青玄羽咽下一口口水,一想到这里,他手脚皆一阵冰凉,看着眼前风轻云淡模样的墨,那股神秘感更是盘占他的内心。
“尝尝吧。”墨将头向青玄羽手中的竹壶伸了伸。
青玄羽拱手谢过,继而灌饮壶中酒酿。
好家伙,我原以为是个腼腆样,没想到在喝酒这方面竟是当仁不让。
关键是说出去的话你也不好意思收回来,墨脸皮抽了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壶酒尽入他人肠肚,心头甚不是滋味。
他离开临江郡城时,也不过才带走一两坛,这一壶酒相当于一坛酒四分之一的量。
他都要省得喝,结果这下可好,只能等自己酿的酒了。
“多谢了。”
青玄羽慨然一笑,揩去嘴边残有的酒液,将竹壶还给墨。
这一接过来墨整个人气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他才灌满不久的酒,就这么一会功夫,没了。
“玄羽自幼喜酒,甜烈辛清皆有其独钟,还请勿怪。”
好,你喜欢喝酒,下次见面我非得把你灌个够。
墨心底虽骂着,但却依旧笑脸相迎道:“无妨,青学长若喜欢,秦墨下一次一定备足佳酿,愿与学长一醉。”
“那,不知接下来学弟何去何从?”
“先去跟那个没没见识没脑子的蠢女人汇合,跟她去把任务交代后,大抵还要花上一些时日用来巩固修为,最后等在学院学员的第一期选拔结束后再到学院报道吧。”墨扳着手指一件事一件事的细数起来,“不过我想若中途生些变故,恐怕得延后个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虽然我跟一个朋友约好了半年后相聚,只不过怕是要失约一次了。”
“你的朋友?”
“嗯,一个前夕跟我同时报名学院的女孩,名叫澹台雪,是我要好的朋友。不过我因为有事需要处理,所以她就先入学院咯。”墨正色说道。
“秦墨学弟的朋友,自当如学弟这般实力非凡吧。”青玄羽只是一笑,从眼中品不出什么味道,难知其心之所想。
“自然,不光是天赋,而且……”墨伸了伸胳膊,长叹一口气,“而且,她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她温柔体贴,可爱漂亮,我想整个神武大陆也难寻其二相近者了吧。”
“学弟抱着这么高的评价,看来学妹初入学院必将引起一场风波啊……”青玄羽也随之而叹,只是这份叹息中,墨却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只是那个丫头可能有点清高,我担心她在学院会碰壁,受到其他学长的欺负,所以……”
“学弟放心,学妹的事情即便不用你说我也懂该怎么做。”青玄羽哑然失笑,“青玄羽虽实力不济,但在学院内外两院中还是具有一定威信,相信照顾学妹还是能够做到的。”
“秦墨在此谢过。”墨顺势鞠躬作揖。
“学弟不必客气。”青玄羽拉起墨,说道,“既如此,我就不浪费学弟时间了,待入学院之后,我们再行相叙。”
墨轻应一声,一阵雷声轰鸣,脚下电光闪过,转身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青玄羽俊面一黯,目光略些迷离的望着墨消失的方向,不由自叹两声:“如此少年,将来又会是何模样呢?”
他的脑中不由幻想勾勒墨年龄再大再成熟些时的模样,仿佛犹在面前向自己微笑伸手,越想,脸色越是黯淡。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