卬悠悠地道：“现在靠在这树下睡觉，我就想起了我小时候。那时我也是经常在这树下睡，尤其是到了夏天。那时我双亲还在，天还没黑多久就叫我去睡觉。但是断谷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很冷，只有这夏日的晚上稍稍暖和一点，我就想和伙伴们一起多玩玩。每次晚上他们叫我去睡觉的时候，我就爬到树上去。但是每次到最后都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便用一根长棍子把我从树上赶下来，就像赶一只猴子一样。我没办法，只有跟着他们回去。但是有的时候月亮好得不得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便偷偷地爬起来，溜了出来。有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在这广场上走来走去，没事了就想着白天大人们说的一些话。
“月亮照着我，我感到自己想什么事都特别清晰。这也逐渐成为了我的习惯，只要到了夏天晚上有月亮的时候，我都跑出来在这月亮下信步走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脑子里想的事情也就渐渐地多起来，复杂起来。有很多事情也都是我胡思乱想的，但是有的时候在这胡思乱想中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感悟。
“在我十三岁那年冬月，也是一个月夜，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走。但是在我不经意地一抬头时，却看到前方月光下的雾气中影影绰绰地也有一个人。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只有假装没看见一样继续向前走，慢慢地看到了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我离她越来越近了，我虽然还在走着，但是我却屏气凝神地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离她还有三、四丈远的时候她才觉察到。
“她回头看到我，似乎吃了一惊，而且很恼怒，迅速地离去了。我那时也没想着要去追，怅然若失地任她走了。后来又过了几天，我又碰到了她。这次我隔得比较远就故意发出声音，她回头看到我，离去了，但是这次走得没有那么快。之后我又几次碰到她，我们之间相距也越来越近，甚至有的时候我能见到她的侧面，她也可以见到我的侧面，虽然我们最近的时候还是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也从没有当面说话。
“有一个晚上，我记得是冬月十五，天上正是满月，我感觉她走的时候，像是有意地对我招招了手，我没有斗胆跑上去和她说话，却也没有离去，就慢慢地跟着她走。她肯定也知道的，但是却并不加快甩掉我，我也就一直跟了下去。
“最后她带着我来到了西边的森林里。在森林中有一个小屋，她走了进去，我在门外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进去。里面没有火光，很阴暗，我隔了很久才能勉强地看到东西。不过在我还没有看清她在哪里时，却感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在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背。我身体紧绷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直挺挺地站着。慢慢地，那份冰凉的感觉又触碰到了我的肩，我的头，最后摸到了我的脸。我感觉到了，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我全身都变得像石头一样硬，但是却又感到很无力，站都站不起，随时要倒下去。
“最后我们在黑暗中拥着过了一晚。我那时虽然已经不止十二岁，到了可以参加南山之游的年纪，但是我之前并没有碰过女人。那晚是我的第一次，其中的温柔滋味，让我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到了第二天要亮的时候，她对我道：‘你走吧！’我就穿好衣服出来了，等我回到这广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之后我也像以前那样一直在这夏夜的月亮下走，但是却再也没有看见她了。我凭着印象去西边的森林中找过很多次，但是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小屋。”
少帝道：“那她去哪儿了？”
卬道：“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知道她的称呼。”
少帝道：“哦。”
卬道：“这事我对谁都没有说过，十九年了，我今天第一次对你说。”
少帝道：“你怎么不对他们说？他们还可以帮你找，帮你问是谁啊！”
卬笑道：“这些事情你怎么能够给别人说呢！而且之后不久我就找了一个女人。”
少帝道：“你之后又找了女人？”
卬道：“是啊！就是我三叔的大女儿，很好的一个人。可惜我出门寻找酋长之杖之前就死了。我也是因为她死了，我才主动对巴达酋长说我去寻找酋长之杖的。”
少帝道：“我们蹈风者不是这样。我们的伴侣死了，另一个也就死了。”
卬道：“怎么回事？”
少帝道：“我们蹈风者一般都是自结对之后就相伴一生的。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就自杀了。”
卬道：“那假如他们死的时候还有雏幼怎么办？”
少帝道：“我们族长会安排人照料的。”
卬“哦”了一声，又道：“那你现在和别人结对没有？”
少帝道：“没有。我们族长及继任者都不能结对，一生都是孤身终老。”
卬道：“那这样老的时候岂不是很孤独？”
少帝道：“我们每任族长一百六十岁继位，在位一百六十年后就会羽化，那时也还不算老。我们觉得族长就要尽心为本族做事，因此不能结对，也不能养育雏幼，这样就会避免为其它的事分心。”
卬道：“你们可以活三百多岁？我们一般都很少超过一百岁，一般人都只能活到四十岁。”
少帝道：“还不止呢！其它族众可以活五百岁。”
卬道：“那做你们的族长实在是太苦了。活得比别人短，又不能享受别人的欢乐。”
少帝道：“别人有什么欢乐？结对？养育幼雏？”
卬道：“是啊！这些能够安慰心灵，能够寄托情感。”
少帝道：“可是我看这些都很累啊！”
卬道：“就是累，所以才会在之后看到幼雏长大，觉得更加的欢乐。”
少帝道：“我不懂。”
卬道：“可能你的确不懂吧！不过或许你们的看法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