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族迤逦而来,溯红河而上,直到茂山,差不多走了二十天。长原走尽,便见到前方是雄奇的大山,山上满是莽苍的森林。这天傍晚将近,先遣队走到最前面的大山脚下,只见是两座险峻异常的大山相对而立,相隔数丈,红河从中间流出,形成一道深谷。而这红河在这里,水流却是清澈异常,水流淙淙,叮咚作响。这夹红河而立的两山,宛若一道天然的石门,而这深谷两边,又全是壁立百丈的悬崖。
根据百涞指点介绍,此处已经是茂山,不过这大山之后,别有洞天,只是这深谷的水流寒彻入骨,又多是险滩,要想从那河中逆流而上,断不可能;两边大山,壁立千仞,也不能越过。要想到山后去,只有从右边山上一条猿猴攀登的小道上去,只是今日已经有点晚了,且先歇息再说。
到了第二天,卬叫先遣队大部分都留在山脚,等候后续队伍,自己只带着百涞、游哥等十来人向山后走去。
百涞一个人在前,随后跟着卬等,从那仅可容足的地方不断地向上攀登。卬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几乎全是贴在那石壁上,手足并用地向上爬。他只得将酋长之杖用绳索帮着,背在身后,不然是寸步难行。
爬了大半天,一行才来到半山腰。卬看看天色,道:“长者百涞,倘若天黑之前,我们都不能爬上去,该如何是好?”
百涞道:“酋长,当初我们爬这座山的时候,还没有今天快呢!那时我们要不断地寻路,走了一整天差不多才走到现在这里。到了晚上,我们就在一个宽约两尺的地方坐着,一直等到天明。”
游哥道:“长者百涞,我之前自认为我攀岩走壁,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现在看看,我还赶不上你一半啊!”
百涞边在前面爬,边自豪地道:“你这话可说对了!你还只是‘穿山甲’,你知道我年轻时候,族中兄弟都叫我什么吗?叫我‘飞天猴’。你之前还不知道,我们当时在绝壁上过夜,到第二天,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在这绝壁上,我们水都没喝一点,又继续向上爬,到了下午,终于爬上了这山顶,看着东方辽阔的平原,看着西方苍茫的群山,还有那快要落下的初冬的残阳,那可是我一辈子都难忘的时刻!”
卬听了,也不禁神往,道:“长者百涞,你当时是和哪些人来这里的?”
百涞道:“有长者罗,还有几个,我还要再想想。”
他们说着话,感觉轻松许多,攀爬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卬道:“长者百涞,我想我们今天还是加快,早点爬到山顶上去吧!”
百涞道:“那要看你们了。我是要快,也能很快的。”
卬正在和百涞商量,却听到游哥和其余人在那里指指点点,有人道:“看!他们在下面看着我们呢!”
有几个人也回过头去望着山脚下,又有人道:“他们就像‘玄驹’一般大小,哈哈!”
一人道:“不知道他们在下面看我们又是怎样呢?”
百涞喝道:“你们不要随意往下看,不然心下害怕,手脚一酸软,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唉哟”一声,却是一个脚下一滑,手上也没有扣稳,直接往下坠去。
游哥正在他身后,眼疾手快,赶紧用手将他抓了一下,不过他自己也被带着向下滑去。
卬本在前面,这时听到声响,看到那人带着游哥向下滑去,情急之下,竟然直接跃起,抓向那人的手臂。
在这三人之后,还有八、九人紧贴着绝壁向上攀爬,看到他们朝自己头顶坠下来,避无可避,当时都是慌作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百涞大喝一声:“快抓住酋长!”
那八、九个人有反应机敏的,都伸出手去抓卬。其中一个身高手长,一把将卬抓住,不过卬的手还是没能抓到那人手臂,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游哥向下滑去。
百涞大声地喊道:“游哥!你且放手!”
游哥本来一直在用左手试图扣住石壁上凸起的地方,但是连抓了几次都没有抓住,这时听到百涞的呼喊,他咬一咬牙,右手松开,任由那人直往下坠去,自己用右手也在那石壁上用力,下滑了四五丈后终于稳住了身形。
卬被那人抓住自己的胳膊,悬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直接坠向山脚地面。
那人在空中手舞足蹈,想要抓住什么,但是这时他已经完全离开了绝壁,什么也抓不到,在下坠时发出绝望的叫喊。
抓住卬那人单手支撑着自己,还要抓住卬,也感到颇为吃力,便对卬道:“酋长,请你当心。”
卬反应过来,看了看百涞,终于自己在绝壁上稳住身形。
百涞在最顶上,冷冷地看着等在山脚下的族众跑过去,寻找刚才那人的尸首,又看了看还贴在绝壁上的众人,道:“没事,不要想他了,我们现在可要当心了!早点到山顶上去!”
卬回头看看落在最后的游哥,道:“游哥,你没事吧?”
游哥咬着牙,强笑道:“没事!”但是他得双手都已经是鲜血淋漓,刚才和坚硬的岩石摩擦,将他的手弄得血肉模糊,尤其是左手,食指和中指都断了一节。
游哥忍着刺心的痛楚,跟上了大家。
卬道:“游哥,要不你下去吧!等待以后再走!”
游哥道:“没事的,酋长!我们还要爬上去看夕阳呢!”
百涞道:“从这绝壁上下去比上去还要难,我们还是一鼓作气直接爬上去吧!”
卬内心始终不安,不时回头看看山脚下。百涞发现后,道:“酋长,你可要小心在意,下面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说罢,看到众人精神都很萎靡,便又高声道:“现在我们就是走在绝路上,只有向前走!都打起精神来!”
他手脚并用,迅速地向上爬去,边爬边喊着号子。
卬也受到感染,和着百涞的号子,努力跟上。
一行人都不再像之前那样说笑,他们满脸严肃,小心翼翼地,但是喊着整齐的号子,一个接一个地向上爬。
而在山脚下,仰望着他们攀爬的族众听到他们的号子后,也跟着他们喊起来,为他们加油打气。几百人的声音,似乎也并不比在之前开血族大会那时几万的呐喊声小。
在天色快要黑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山顶。百涞向着山脚下大喊:“我们到山顶了!”
虽然下面差不多已经完全天黑,但是却可以听到从山脚下传来的欢呼声。
游哥将自己不断流血、流出的鲜血都已经快要结痂的双手背在背后,向着西方,笑道:“没想到我们还是没有赶得上看那夕阳。”
卬道:“没事,以后我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看。”
其余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百涞却显得轻松得多,他道:“卬达酋长,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息,明早我们再向里走。”
卬点头道:“好的。”
一行十来人便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卬虽然在前半夜浮想联翩,不能成眠,但是到了后半夜,他也很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