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一张桌上,三杯酒,四条板凳,五个人。
宇儿和白落尘坐在一起,魏惊国、林冰雨和韩臻则各处一方。
韩臻,就是来自韩家的那位,身为韩家少主,他可是在林家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不是情报收集、暗中调查就是情报收集、暗中调查,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有了结果。
林青的话,虽然小有才智,但怕生事端,以刚克柔便可;林冰雨武功不弱,但玩世不恭,故不足为虑,在林家中无一人可作为对手。
但今日,他可能需要一改之前的想法了——坐在对面的这个少年,有些意思。
白落尘很有礼貌地问道:“灵宗作为当世第一大宗,连陛下都略有忌惮,万人之上,如此地位,不知宗主何人?”
韩臻也礼貌地回笑过来,淡定地说:“灵宗乃天朝的宗派,宗主自然是陛下的臣子,虽万人之上,但这一人之下兄台可别忘了加上,否则会产生百般误解啊。”
如此信口拈来,这个人有些麻烦,至少是白落尘至今见过最难对付的人——他好像到现在也没认识多少人。
正当白落尘觉得无言以对的时候,魏惊国急忙救助,道:“不知陛下之臣杀陛下之民是否得陛下之允?”
宇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晃悠。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绕口的话,舌头……不打结吗?一句话包含三个陛下,林冰雨咽了口口水,虽然听不懂这几个人在唠叨什么,但肯定是不得了的事情。
这时韩臻忽然把目光聚集在魏惊国身上,他终于注意到这个书生了,自刚进来他就完全没把这个毫无奇特之处的少年放在眼里,现在看来,或许自己想错了。
至少他在舌头上的能力不会比白落尘弱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人皆知灵宗霸道强横,近两年来愈发跋扈,对与之交恶者格杀勿论,勃勃野心显露无疑,以其强横的实力造就了如今世人闻之惧之的威名。
韩家和灵宗又有什么关系?
若非要说的话,那韩臻便是主角了——不仅是韩家少主,更是灵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灵宗只杀不良之人,陛下可没有穷凶极恶的子民。”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如此镇静自若,不知道良心这一块会不会剧痛。
啪!
在这么一个吵闹的环境中,突然发出一阵清脆又刺耳的响声——碗碎了,就是这么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失误,在今日今时竟是那么的不平凡,使得周围刹然肃静,无不提心吊胆。
离得不远的桌子顿时洒满了酒水,毫无目的地流淌,在桌边聚集,逐渐往地面滴落。
那名男子顿时慌了,深表歉意地环顾着四周,当他目光移到韩臻后面的几个壮汉时,发觉自己正在对方的眼神中,令人心悸的气氛迅速笼罩了整个客栈,无一人敢有言辞举动,他身体陡颤,赶紧收回目光,埋头坐下继续吃饭。
这一幕尽些被白落尘收在眼底,笑道:“希望别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韩臻眼神中多了些许凌厉,坐在对面的这个少年可不是个善茬,至少在胆识上比林青难弄得多。可自己就是在找这种人,这种胆识过人能成为自己对手的人。
相敬,相敬。
为棋逢对手而拱手互敬,为立场不同却同坐一桌而举杯对饮。
白落尘虽然和灵宗已经敌对,但不知为何竟感觉韩臻很有意思,至少是个可敬的对手。
“原本我是准备劝你们认输的,不过现在我是越来越期待到时候我们两家的战斗了,即使是毫无压力。”
他很自信,说得那么轻松,就好像山间的溪水缓缓流动。
原本韩臻刚起身准备离去,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后方响起:“是吗?怪不得韩家一直这么嚣张,处处与我林家作对,原来韩隆不过是有一个灵宗宗主亲传弟子身份的儿子罢了。”
他停下来了,头缓缓地向回转,猛地把眼神移向声音的主人,表情有些狰狞,十分可怕,隐隐要爆发的元力终究被他压了下去,原本的狰狞也随即转变为了笑容。
而吸引他目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冰雨。
“林……什么来着?哦,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不怎么好,该打该打,我向来只能记住那些有资格成为我对手的人,不过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会努力不忘记你的。”说得很莫名其妙,看似与对话毫无关联,可白落尘和魏惊国怎么会听不出隐含的意思呢。
表面上批评自己对对手不够了解,其实全在形容林家,没有足够的实力还敢挑战韩家。
含沙射影,一语双关,高啊。
林冰雨装作没有听到,跟白落尘他们敬酒,完全无视了韩臻,可能主要是听不懂吧,白落尘和魏惊国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配合他。
宇儿一脸如我所料的样子,对着十分尴尬地站在桌前的韩臻说:“这位小哥哥,你还是去忙你的吧,最好别待在这边了。”
对,这是一个小女孩,就好比先前完全没有入自己眼的魏惊国一样,他嘴角微扬,意味深长地笑着,踏上稳重的步伐离去。
真是有意思的一伙人。
目视他的离去,魏惊国的眼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但白落尘感受到了,即使是一闪而过。宇儿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魏惊国身上,睁着大大的眼睛,肉乎乎的脸蛋十分可爱。
魏惊国沉思道:“这个人,以后是个劲敌。”
一句话打破了饭桌上的宁静,但又把他们带入了沉默。
抛去严肃的话题,宇儿本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哥哥,离州比中都要安全些,要不去那边吧?”
“不,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在那里寻找答案。”四人放下空碗,朝门口走去。
……
关海镇不远处的林子内,一只雏鹰自大树上的鸟巢中飞起,柔软的翅膀在空中上下摆动,在刚飞起的一瞬间,身体失控地晃动着,摇摇欲坠,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近乎垂直落下,而雄鹰只是在上空盘旋,默默地注视着,可又有谁知道在它镇静的外表下内心或许十分地焦虑,它比谁都希望这只雏鹰能够展翅高飞。雏鹰正在坠落的身体在它即将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忽然振翅飞起,是的,它成功了,并且欢快地长鸣着,犹如笼中的小鸟重获自由一般。
雏鹰低头望着正在朝自己所在方向走来并且目睹自己成功飞行全程的白落尘,他不知道是不是不甘示弱,同样望了回去,就好像有目标一样伴随着长鸣声飞来,直奔白落尘,轻轻地落在他肩膀上,用雏翅抚了抚他的头,轻轻鸣叫几声,直接无视了其他三人,甚至是可爱的小女孩。
“我感觉它图谋不轨,你要小心。”林冰雨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宇儿满脸得意地道:“这只大鸟是喜欢我哥哥,怎么样,哥哥的魅力比你大多了吧?”
“大小姐唉,这是凶猛的鹰,毫无攻击性的鸟与它完全没有可比性,况且它喜欢的是白兄又不是喜欢你,那么开心。”魏惊国无奈地看向宇儿,边挥动着手中的折扇边讲着大道理。
白落尘斜视肩膀,轻抚那柔软的羽毛,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只鹰很有亲切感?”
林冰雨顺口接了一句:“说不定你们上辈子是一家人。”
“倒是你,跟着我们干什么?”白落尘问道。
“没事干,跟着你们逛逛。”林冰雨笑嘻嘻道。
“我们得快点了,这次买的可不是普通货色,要是让上面的等急了,说不定我们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别露出来了!”
“快点!快点!”
在这片树林里,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听起来严肃且谨慎,恰巧被白落尘他们听在耳里,好奇心嘛,他们做贼一般暗搓搓地往声音源头靠近,只见不远处有数十人各推着一辆运粮车排成一条长龙接连靠近,每辆车后又有两人跟运,车上押运的货物被一块黑色巨布遮盖,他们每走一会儿就东张西望的。
白落尘淡然道:“他们运的是什么?”
林中的树枝叶摇曳,就像妙龄女子般随风舞动,婀娜多姿。
魏惊国的视线在不远的几人身上晃悠,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停住了,奇怪地说道:“或许真如他们所说,这些可不是普通玩意儿……”
一阵强风吹过,黑布悄然飘起,遮盖下的粮袋尽些露出,只是粮袋之下似乎压着不得了的东西——刀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