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北地,汖州城。
夜。
因为暗中那神秘金衣男子的威胁,楚墨白选择了昼伏夜出,隐人耳目。
只是,当他们一路披星戴月,从汖州极北莲天城赶到汖州南域汖州城后,一则消息,让他们止步于此。
楚魈崛起,重组八大仙门,联合九州修士,再聚万妖山。
这个消息,让楚墨白陷入了迟疑。
万妖林已经今非昔比,昔年,这里盘踞着无数大妖,但一年前那场妖祸后,残存下来的大妖已经被他驱逐出境,回到了域外妖域,现在,林内只剩下在万妖山独居的白泽。
他不担心白泽,他相信就算楚魈得了道观异宝,实力大涨,也不是白泽的敌手。退一步而言,就算白泽不敌,它若想走,恐怕楚魈也拦不住。
他考虑的是水汐霞等人。
她们已经因为屡次在围剿自己时置身事外而被各仙门排挤,如果此时进入万妖山寻求白泽庇护,让楚魈发现,以楚魈现在的心性,她们恐怕很难善终。
站在城内阴暗的角落中,楚墨白看着城外星光月夜,陷入了沉思。
他身后,乾坤,水汐霞,沐瑶,青灵等人各自默立,乾坤目光闪烁,身后跟着一名圆脸盘发的女子,沐瑶搀扶着水汐霞,青灵神情淡漠的站在一旁角落,目光中带着一抹凌厉。
自从从昏迷中醒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最后得知自己并没有被糟蹋,但那件事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有事没事总喜欢隐匿在暗中,一向开朗的性格都变得阴郁了许多,少言寡语,看人,尤其是看男人的目光总带着一抹淡淡的仇恨与敌视,楚墨白与乾坤两人也不例外。
期间沐瑶与水汐霞没少开导过她,但收效甚微,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
不过现在没人顾得上她,她们都在思索自己的未来。
其实不用楚墨白说,她们也知道万妖山不能去了,也不想去了,只是碍于楚墨白没人敢说,现在楚墨白主动止步,让她们心头松了一口气。
只是,未来何去何从,脚下的路又在哪里,她们也不知道。
难道只能就此散伙,各自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野休,无依无靠,苟且余生?
“我有一个主意。”
这时,有人开口了。
众人回眸,却见是一名满头白发的阴冷青年。
“你说。”
众人还没反应,乾坤身后的圆脸女子就抢先催促,并且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她眨了眨眼,面容微红,但犹自梗着脖子,并没有放手,
乾坤被看的有些不自然,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只能无奈作罢。
一旁,楚墨白看在眼里,笑在脸上,连连眨眼,笑的很欠扁,带着一种报复性的揶揄。
这让本就尴尬的乾坤更加尴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八大州域中,要说谁最强,还真不好说,但要说谁最神秘,非我乾钧楼不能,潜影匿形本就是我们乾钧楼的宗旨,时下你们也没有好的去处,而乾钧楼也只剩下了我这一个叛徒,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跟我一起回乾州乾钧楼的秘地休养生息,至于以后,走留自便。”
话落,乾坤酷酷的一转头,将自己的脸扭向了一旁,因为他怕忍不住动手揍楚墨白那张笑嘻嘻的贱脸。
一旁,众女眼眸却是一亮。
对啊,乾钧楼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历来神秘,其宗门地域不为外人所知,现今八大仙门败落后又崛起,各州动荡不安,唯有乾州没有太大的动荡,有也是一个联盟性质的仙门同盟,对外宣称是抱团自保,但其实谁都清楚,他们是摸不准乾钧楼的虚实,不敢擅自越主。
眼下,自己等人没有好的去处,如果能去乾州避祸,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下,乾坤成了众女眼中的香饽饽,许多女子看他的目光闪起了亮晶晶的光芒。
看的他身后那圆脸女子一脸不快,像个护犊子的小母鸡似的抱着他的胳膊站在了他身后,来回龇牙。
但显然,她的威慑力不如洛云曦,连沐瑶都不如,众女不怎么搭理,有也是笑眯眯的挑眉,浑不在意。
反倒是乾坤被看的脸色发青,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出什么风头,对于一个习惯了独来独往,行走于暗中的人来说,被人瞩目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抛开他们的揶揄不谈,一侧的楚墨白此时心情也是微松。
其实在乾坤开口的那一刻,他就隐约猜到了乾坤的目的,听完他的话,心中略微思索片刻,便认可了他的提议。
诚然,乾钧楼的名声不好听,但不可否认,潜影匿形是他们的拿手之技,让水汐霞等人去乾州隐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只要不是被人刻意针对,比方说弈星痕,他们就能安然无恙。
“楚大哥,你呢,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这时,一道轻柔的低语从一侧响起,回眸看去,却见沐瑶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复杂,似哀似怨。
一侧,水汐霞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走向一侧隐匿在暗中的青灵,青灵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到脚步声,猛地一凛,而当她看到是水汐霞后,目光一柔,迎了上来,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而沐瑶则在水汐霞离去后,迟疑了一下,咬着嘴唇迎着楚墨白游移不定的目光走了上来,不顾身后其他人的诧异,身体猛地前倾,双手环住楚墨白的腰,脸贴在了他的心口,面容瞬间血红。
“楚大哥,我怕,跟我一起走吧。”
楚墨白一僵。
然后,这一次轮到一旁的乾坤来嘲笑了。
因为沐瑶的话没有收敛,所以在这寂静的角落中,无比清晰。
瞬间,此地弥漫起了一层暧昧的古怪,众人看着楚墨白怀里死死拥住不放手的身影,目光复杂。
其实,人都是自私的。
所谓无私,只是因为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君子有道德底线,小人有利益底线,比如无争那种恩泽天下,一心为义的老君子,比如赤峰那种不择手段,损人利己的真小人。
而沐瑶,也在楚墨白将自己从最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的那一刻起,心中的底线崩溃了。
早已说过,他们是从小玩大的好友,如果不是墨邪横空出世,也许他们现在还是好友。
而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往下走,那么洛云曦此时最大的敌人就是她沐瑶。
青灵钟情于凌云逸的风度翩翩,对吊儿郎当的楚墨白不感兴趣。
其他人则没那个胆子跟她争。
只有沐瑶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实力。
说起来,沐瑶才是第一个跟楚墨白有朋友之义的女子,洛云曦是后来居上的。
当年泽天院开院恩天,楚墨白跟着楚桀去泽天院求学,那时候的他,可不被洛云曦看得起,青灵对他更是没什么好感,多有恶言。
而他呢,也对洛云曦没什么特殊感觉,敬而远之。
只是后来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女子。
那时候,洛云曦与沐瑶,青灵一行。
他跟楚桀一行。
金童与前赤枫谷谷主赤阳之子赤天一行。
阴阳宫两大少宫主阴无极与阳玉一行。
凌云逸是东道主,与他们每个人都交好,只是交情有浅有深。
这么说吧,若当年九州未变,九大仙门(包括阴阳宫在内)下一代弟子中,除了乾钧楼与天星宫这两个神秘莫测的仙门之外,各弟子都有过接触。
只是因为各自利益纠葛,以及各自身后仙门因为百年一次的仙门大会排名而暗中的较劲,他们敌我分明的分成了数伙。
其中,楚墨白就阴差阳错的跟洛云曦,凌云逸等人搅合在了一起,帮着他们一起坑一心谋私利而害他人的阴无极,阳玉,赤天,金童一行。
这么多年下来,当年那些‘敌人’已经死的死,亡的亡,除了金童,尽皆覆没。
而他跟洛云曦等人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亲密无间,成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
本来,沐瑶的心思已经淡了,一来楚墨白自己的处境堪忧,二来洛云曦对他一直念念不忘,她多年陪在洛云曦身边,知道洛云曦对楚墨白的感情如何,而楚墨白也对洛云曦情有独钟,她实在没什么好争得。
但现在,楚墨白那穿膛一剑,不仅救了她的未来,还戳穿了她心底的坚持。
她觉得,自己凭什么不可以争一争?
她跟楚墨白很熟,因为当年楚墨白曾不止一次的帮过她,那时候的她,只有善良,没有坚持,不会拒绝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她都会应予帮忙,因此没少被人利用,做了不少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吃了不少闷亏,后来楚墨白看不过去,才屡施奇计,帮她脱离了那种烦恼,让她学会了拒绝。
而跟楚桀却不太熟。
因为她总感觉楚桀心思很深,她不喜欢。
这是她的直觉。
再说了,一直以来,她坚定的认为楚墨白杀楚桀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同样,她也不信楚家灭门惨祸是他做的。
她有理由,而且很多。
楚魈的死里逃生。
自己等人三番五次被他所救,自己师尊水汐霞两次呈他之情,各大仙门子弟被他放走等等……
种种幕幕,足以表明楚墨白不是什么弑杀之人,如果他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这九州天下早就成了他的天下。
所以,她笃定里面肯定有蹊跷。
其实话说回来,凌云逸,洛云曦等人也明白,只是楚墨白自己死咬着不说,他们又大义在前,大仇在后,无暇顾虑太多,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父辈的责任与使命跟楚墨白周旋。
现在,经历过生死,绝望,无助,希望后,她选择放下那些所谓的宗门道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碧海宗已经不在了,她现在是一个自由人。
水汐霞是她的师父,但却不再是师尊。
“那个……丫头,我……唔!”
这时,楚墨白开口了,语气迟疑。
她从这话中听出了什么,抬头仰望,果然,看到了他眼底的苦笑与歉意,瞬间,她脸色一白。
楚墨白讪讪一笑,双手放在她环在腰间的手,想要将其垂落,却不料眼前玉人突然目光一狠,随后在他错愕的注视下,猛地抬头迎了过来……
而后,站在暗中看戏的乾坤脸一僵,随即一抽,错开了目光。其身后,众女脸色齐齐一红,而后一声轻啐,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