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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鬼谷子

白猿道:“小弟奉孙膑三哥的柬帖,昭王的哀表,拜请祖师老爷下山。有劳师兄,与我通报一声祖师。”

仙童闻言,转身进洞去了。小多时,出来引着猿仙,进了洞府,至三清大展。只见王禅老祖师,坐在蒲团之上。

白猿于是将哀表从背上解了下来,递与招霞,捧定上前,双膝下跪,口尊:“祖师在上,弟子白猿叩参,愿老诅圣寿无疆。”

王禅明知故问道:“白猿,你不在洞中侍奉老母,到我洞中何故?”白猿闻言,膝行两步,念泪悲啼,即把孙膑困在金砂阵里之事,又将燕昭王焚香告天,说了一遍。即恳老祖下了宝山搭救。

王禅听罢,说道:“怎么,这个孽障,又去贪恋红尘,争名夺利。即不信金石良言,如今惹下大祸。虽说你命中五难未满,他若要坐蒲团,自然躲祸。如今他自作自受也。你今且回去,多多拜上燕昭王,说我贫道有誓在先,永绝了下山的念头了。白猿你休耽误了光阴,快往别处拜请真人去罢。”

白猿听见这些话头,就像从顶门上浇了一桶冷水,吓得目瞪口呆,叫一声:“祖师老爷,自古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况且孙膑是老祖师的徒弟,祖师不下山,谁肯下山救他。”

王禅道:“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我为他也使尽心血,三番两次,险些惹火烧身。比如阴阳阵,若无南极掌教下山破了恶阵,打了黄伯阳,贫道之性命也难保了,他岂不知。王翦是海潮圣人门徒,可是好惹的?又且逆天而行,应罹此难。纵死在金砂阵中,贫道也是再不下山去,只好与他念卷经罢。”

白猿不住的哀求,鬼谷子只作不知,便说道:“白猿休得在此处歪缠,只怕误了你的工夫,趁早往别的山洞府拜请真仙,还好去搭救。”

白猿听说,即不十分苦求,一咕碌爬起来,望也不望,往外就走。王禅便吩咐招霞,踏雪送他出去。两个童儿,随后跟将出去,打发白猿出了洞府。说声抱歉“慢走了!”一声响把洞门紧闭。

白猿转身用手摊一摊道:“你把门关牢了,难道我就进去不得。我从来未见过这样狠心的人,自家徒弟,看死不相救。今我若回山,岂不是三哥之命休矣。”想了一想道:“王禅他今不肯下山,我叫他人亦做不得,也无可奈何。”自知利害,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蟭蟟虫,两翅腾飞,顺着门缝钻将进去,飞到石床前。

此时王禅上三清殿唪经去了,那道表章还在石床前放着。看了一看,见四下无人,于是现了本相,将表章拿起来,一溜烟跑到桃园,在当初藏放天书之处,将本章藏好,寻块石儿压着,照前变了一个蟭蟟虫儿,就飞出洞门,现了本相,打算一肚子的话,然后才去扣门。招霞、踏雪正从三清殿下来,听见有人叫门,细听一听,是白猿的声音。翻身上了三清殿,对王禅祖师道:“白猿又来扣门哩。”

老祖师闻言,把经卷合好,骂一声:“孽畜,既使你去了,为何又要回来。”吩咐踏雪:“开门放他进来,看他又有什么话说。”踏雪于是开了洞门,引着白猿,又复上了三清殿。

王禅便问道:“白猿,你方才既是去了,如何复又转来,有什么缘故?”

白猿道:“弟子只为救三哥的心急,去得慌忙,将表章漏在洞中。”王禅吩咐童子,去取表章出来,给他回去。踏雪走至前洞,在石床边看了一看,并无表章。又各处找寻,踪迹全无。忙上三清殿说道:“祖师,哀表不知往那里去了。”

王禅道:“你再去找寻找寻,岂有不见之理。”童儿又出去了一回,仍不见哀表的踪迹。童儿复上大殿,去问招霞。招霞道:“方才见过的,想必是被一阵大风,把哀表刮去了。”

白猿听得,慌到鬼谷子面前,胡赖起来。扯着王禅道:“你既不下山救人,也该把表章给还,我好往别处求救。你如何把来藏了!我同你下山,至燕营中讲个明白,再写个哀表,我才有面见人。不然昭王反说我掷了,如何使得。走走,我与你去讲明白来。”

王禅笑道:“孽障,你敢在我这个洞中撒赖,童儿与我扯下去,且打他一顿。”

白猿用双手扯着鬼谷子的袖道:“打我不得。”

王禅道:“胡说,贫道打你不得么?我打你个藏物赖人。”

正吵闹间,惊动后洞里的王敖,走了出来说道:“兄弟与白猿扯手牵衣的,作甚么?”

王禅道:“只因始皇并吞六国,困了燕邦,孙膑的父兄侄女,俱丧在王翦之手。孙膑就一怒下山,与他父兄报仇,用火攻阵大破秦兵,黄叔阳请了万花山的魏天民下山相助,摆了一座金砂诛仙阵,那孽障不知利害,闯进阵中,被金砂打住,只在早晚丧命。燕昭王写哀表,差遣白猿前来求救于我,我恐坠落红尘,犯了杀戒,所以不肯下山。谁知白猿诡计,将表文藏了,反向我撒赖。”

王敖道:“此乃天数已定,我们难逃杀戒,又况孙膑与我弟兄有师生之情,我们不下山,白猿如何去得别洞请仙。若请了别仙下山破了阵,救了孙膑,我弟兄岂不被人耻笑。”

白猿闻言,便松手向王敖跪倒叩头道:“二祖师言之有理,祖师若不搭教于他,谁肯搭救他。”

王禅听得兄弟之言有理,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命中所招,我们同去走走便罢。”吩咐童子,看守洞门。

兄弟二人,与白猿出了洞,跨上脚力。白猿后面跟着,齐驾祥云,望燕邦而来。不半刻,早到了。收云拨雾,坠将下来。白猿便当先进营,报与昭王、众将知道,说:“孙三哥师父到了。”

昭王闻言大喜,从天降福,忙叫文武百官相迎,王家兄弟就下了坐骑。燕昭王忙欠背躬身道:“早知二位祖师前来,小王该远远迎接,今乃来迟,望乞恕罪。”王家兄弟连称不敢当,遂一同进了黄罗宝帐。

叙礼已毕,王禅就先开言道:“贫道等既入道流,不应染红尘。只因白猿负圣主的哀表来到荒山,被风吹去,不知去向,故特同白猿到来见驾,祈圣上另写过哀表文与白猿,好往别处请仙,不至于有误。”

昭王闻言道:“非也,表文是一节小事,小王有一言禀告。二位仙长,孙亚父乃二位仙长之徒,自古师徒如父子。今亚父有难,困在金砂诛仙阵中,袖手待死。即如白猿仙长,只有一拜之情,也下山搭救,何况二位祖师,岂忍坐视不救之理。倘亚父在阵内有三长两短,二位祖师,不到此地便罢,既已至此,看死而不救,倘或日后说起,岂不被人耻笑。小王此言,有冲二位祖师,乞祖师明示详察。若肯相助,则恩有山重,一则救燕兵百万生灵,二则泄孙门之恨,三则完师徒之情。”说罢,泪流满面,遂朝上跪下叩头。

王禅兄弟连忙还礼道:“贫道弟兄,有何德能,敢受此重礼。有话慢慢商议,不必伤感。”

王敖便对王禅道:“兄弟,我想孙膑受困阵中,命在旦夕,倘有疏虑,我兄弟之颜面无光。且贤王是千乘之尊,下此重礼,与我等哀求,就将这神仙不做,与魏天民见个雌雄如何。”

王禅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金砂是佛门之宝,我等如何破得。”

白猿道:“二位祖师不必烦难,此阵弟子粗晓一二。”

王敖道:“你知阵么?你可细细说来,我们方有主意。”

白猿道:“弟子虽然明白阵中安设,却不会破得。此阵共有四门,门上俱有一件法宝镇守,一时难以打破。必须要请掌数下山,甩拘仙牌去请几位仙长,自然破得。只恐怕掌教不肯下山。”

王敖道:“要请掌教不难,在我身上。快些虔心另写一道哀表,待我兄弟二人亲自拜请。”昭王即忙修了一表立,递与二位祖师看过。二位仙长即命白猿背了,辞别昭王,出了黄罗宝帐。说一声:“贤王请少坐,我等去也。”

兄弟跨上脚力,白猿背表随定,一齐驾起祥云,半时间白鹤山已在目前。便一齐按落云头,也无暇观看山景,一直飞奔洞门。只见白鹤童子,手提一筐灵芝,引着梅花鹿,从山湾里过来。

王敖上前叫一声:“我的贤师弟请了,袒师可在洞中么?”

白鹤童子抬头一看,认得是王家兄弟与白猿小仙,便笑嘻嘻地问道:“三位到此何事?”

王禅道:“我们来拜见祖师,烦劳通报一声。”

白鹤童子道:“好来得凑巧,祖师正要往昆仑上下棋,想必就要出洞去了。”一言末尽,只听洞门响处,一对童子引路,后面南极老祖手执如意,也出洞来。

王家兄弟抢行两步,双膝跪下,口尊:“祖师老爷,弟子王禅、王敖愿老祖圣寿无疆。”

南极子停止了脚,见王家兄弟后面跪着白猿,背上背着一表道文,不知何故,便问:“尔等不在洞中修炼,到此何事?”

王禅叩头,把孙膑在易州遭难之事,说了一遍。又道:“白猿背的是燕王的哀表。”

南极子微笑道:“此次不比得黄伯阳了,王翦是奉天差遣并吞六国的,杀死孙门四口,也是天数。孙膑这孽障,胆敢下山逆天行事。惟是上天造定,魏天民等应死于五雷之下,贫道也难免要惹红尘,尔等起来。”

白猿便除下表章进上。南板老祖看了一遍,叫白鹤童子收了,供在洞中,又叫他取了几件法宝来。白鹤童子领命,送表进洞内,携了那宝贝出来,双手递与老祖。

老祖便叫白鹤童子:“可跟我去走走。”

白鹤童子闻言,把袖子一抖现了原形。老祖跨上仙鹤,吩咐童子看守洞门,遂遥展祥云,起在空中。王家兄弟、白猿也纵金光,不多时早到易州的大营。

燕昭王、蒯文通等,正在营中盼望,忽听见半空中鹤声嘹亮,蒯文通就知是掌教祖师来了,忙尊声:“我主万千之喜,空中仙鹤长鸣,是掌教祖师到了。我君臣们快点香烛,出去迎接。”昭王闻言,喜之不胜,传旨快排香案,亲自举香出营迎接。

只见空中瑞气盘旋,彩云灿烂,祥光之中,南极老祖跨着仙鹤,王禅等在后跟随,一声响亮,齐落下来。昭王一见,抢行几步,伏地卑躬道:“早知掌教祖师仙驾前来,小王等叩头迎接。”

南极忙顶礼相还,便道:“贫道受当不起。”遂拱手,同进了黄罗宝帐。送南极子升了宝帐,率领众文武行了礼,然后昭王坐下,其余侍立。昭王传旨摆宴。

南极子道:“贤王,多谢了。我出家人不敢多扰。”说犹未尽,当鸳官排上筵来。只见虽无火枣与交梨,也尽人间妙品。南极子一见说道:“贤王,贫道已心领了,可撤下去与众文武罢。”昭王见南极子不沾人间烟火,也不敢强。于是传旨撤下,便起身说道:“小王的哀表,叩请祖师下山,非为别事。只因秦邦并尽六国,孙门父子阵亡。孙膑下山,要报父兄之仇。谁知秦营请了一个道者魏天民,摆下一个五行诛仙阵,将亚父困住,已经三日,存亡未知。望乞祖师大发慈悲。一来解一解倒悬之苦,二来救一救亚父之难,小王刻骨难忘,感恩不尽。”说罢,一撩袍服,就要跪下。

南极子一见,快用手丰扶道:“贤王且请安坐,我出家人不下山,今既下山,岂肯袖手旁观。如今先要见一见他的阵势如何,才好调遣群仙来破,必然救出孙膑。”

昭王闻言,心中喜不自胜:“全仗祖师法力。”

南极子便叫声:“白猿,你如今随出家人前去观阵,王禅兄弟在此相陪贤王略坐,出家人不过片时回营,不必远送。”于是与白猿步出营门,跨上仙鹤而去。白猿也随后驾云,往东角上来。此时天已黄昏,只见四门旗幡之上,尽挂灯烛,巡营的锣声振耳,枪刀剑戟如林,这就是诛仙阵。

老祖忙用金光,把本身遮尽,因各门上有神将把守,恐防走漏了风声,故用金光掩住了法体,然后睁开慧服一看,连连点头嗟叹道:“孽障今埋在金砂里头,也是你自招自受。”便叫声白猿:“你快暗暗进阵中,到法台上,先将装仙盒盗来要紧。”

白猿闻言,一纵金光,便进阵中。诸神见他印堂上有王母六字真言,不敢拦阻他,竟上法台来。看见装仙盒上,又有三道灵符封定,又有太白金星在旁守住,白猿不敢乱动,转身下台,纵金光出了阵中,禀明了南极子。

南极子道:“既然如此,且回营中,再作道理。”于是拔转云头,回到营中。收住云雾,落了下来。军士看了,忙进内报知,昭王等领众出来迎接,进了宝帐坐下,昭王便问:“掌教祖师,魏阵如何?”

南极子道:“此阵倒也利害,皆是孙膑在前结下之仇。因在齐破了黄伯阳摆下的阴魂阵,他开斋破戒,被山人杖打八十,打落人身。今番此阵,乃黄叔阳请魏天民摆的,以报兄长之仇。这诛仙阵,虽有法宝神将把守,倒也容易。只有金砂,乃佛门至宝,倒有些难处。出家人少不得要请别山洞府,有能的真仙,同着商议,再破此阵不迟。”

说罢,就叫速取过文房四宝来,亲自写了那请仙的柬帖二道,交与白猿道:“一帖你可先到铁叉山八宝云光洞李真人那里,一柬帖可到玲珑山窟窿洞请土真人。”

白猿接了柬帖出营,忙纵金光去了。又叫白鹤子,领了拘仙牌:“到二龙山赤松洞拘黄石公速到易州商议破阵之事,不可有误。”白鹤童子答应一声,接了拘仙牌,出了营门,就将拘仙牌悬在空中,两袖一抖,化为白鹤,腾空而起,一时无影无踪。

白猿领了请仙的帖,飞奔铁叉山来。不一时已到铁叉山了。这铁叉山的山景,与别的山景大不相同,白猿也无心赏玩,飞奔洞口而来。只见洞门紧闭,在外连忙叩门。有守门童子,隔门问道:“是那位仙长,到此何事?”

白猿道:“借仗仙童与我通报一声,说雁愁涧白猿,奉掌教南极老祖的柬帖,前来奉请。”

童儿闻言,把洞门开了,看见果是白猿,便笑道:“白猿仙来得不凑巧了,家祖师往玲珑山窟窿洞土祖师处,谈道去了。”

白猿大喜道:“我也要往窟隆洞那里去请土祖师,你可关门,我去也。”忙展金光,飞奔玲珑山而来。落下云头,只见洞门大开,里头出来一个童子,手提花蓝,往外正走。白猿便叫一声“仙童何往?”

那仙童听见有人叫他,认得是白猿,便道:“仙兄你无事不到此呀?”

白猿道:“你祖师可在洞否?”

童儿道:“正与长眉老祖师,在洞中讲道。”

白猿道:“烦你通报一声,说我白猿奉掌教南极的柬帖,有紧急之事面讲。”

童儿闻言,忙进洞中,上三清殿禀道:“洞外有雁愁涧的白猿仙,说奉南极祖师柬帖前来,有要事面讲。”

祖师笑对长眉道:“想必这老儿,又有什么破阵救苦的兵事,来请我们了。”

长眉老祖道:“且叫白猿进来,便知分晓。”

童儿闻言,把白猿引进内来。白猿看见二位祖师俱在一处,把柬帖一齐递了上去。二位起身接了,白猿才跪下叩头道:“弟子叩见祖师。”

二位祖师吩咐起来,然后拆开柬帖一看,长眉老祖便道:“掌教这心也软,孙膑既然不退凡心,有难应该他受,为何又来叫我们。”

土祖师道:“道兄岂不知道孙膑的难星未满,杀劫未完,况他父兄冤仇为何不报。始皇兴兵,那是奉千佛牒文,玉帝教旨。虽是正理,我想黄叔阳、魏天民两个妖道,摆下恶阵,困住孙膑,也不过始皇的德高福大,难道就不知掌教的利害。论理我们不该下山,一则恐碍了掌教的脸,二则孙膑有满门之冤,三则两个妖道藐视清规。少不得我们要下山去走走。”吩咐童儿:“快进后洞,取我的几件宝贝出来。”

土祖师乃是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老祖,在先兴周灭纣那时,被七煞星张奎斩死的土行孙,曾封为土府星君之职,他不受官土府,取回山来,他师父惧留孙因见只有这一位徒弟,不忍叫他在天上受职,于是奏准玉帝,带土行孙回山。这惧留孙的道法无边,就用水火炼成九转玄丹法,把个土行孙炼成人形,又在玲珑山窟隆洞修炼,整整修了八百年,道法比前更加了不得。

童儿进后洞,取了几件宝贝出来,递与土真人收好了。长眉李祖师笑道:“我出不回山取宝贝了,谅这魏天民等,有多大本领,我就同你从此去罢。”三人出了窟隆洞,土行孙吩咐童儿看守洞门。

三人来至崖前,土行孙道:“二位是往云端里去的,我与你们不同路,只怕我比你们到得还快些。”三人谈论一番,拱一拱手,说声请了,把身子一扭,早已不见了。李长眉与白猿忙驾祥云,飞奔燕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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