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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找一个叫杨花的人

哑巴拉着我赶到烧死人的地方,杨花已经在铁抽屉里躺了十多天。

管死人的老头瞪着眼睛,把我和哑巴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个够,才从哑巴手里接过派出所给我们的一张盖着红圈圈的纸。

老头打开他身后的一扇大铁门,门后是一排柜子。他抓住一个写着数字的铁环,用力一拉。柜子里面竟然拉出了一个长长的铁抽屉,还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我差点发疯。

铁抽屉被老头拉出后,一时还看不清抽屉里面的东西,因为有一股烟一样的东西,依依不舍地盘旋在抽屉上面,过了好大一会儿,这股烟才散去。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躺在铁抽屉里的杨花。

我很奇怪,杨花躺在这大铁抽屉里干吗呢?大热天的,抽屉一关,连一丝风都没有,还不热死?我好奇地俯下身,想看看杨花的脸上有没有汗,看了半天,却让我很奇怪,杨花脸上、身上撒着一层白白的粉。再仔细看看,也不像粉,倒像是村口狗蛋家卖的棒冰上面的霜。

我好奇地在杨花脸上摸了一下,冰凉冰凉的。再摸一下杨花的耳朵,本来暖暖的、软软的耳朵也是冰冰的、硬硬的。杨花成棒冰了?我一阵好奇,又在杨花的身上胡乱摸了几下,果真冰冰的,怪不得她躺在这透不过气的抽屉里感觉不到热。

摸了几下,我有点厌了,就侧着头盯着杨花看,杨花也睁着眼,只是她没看我,只顾着往上面看。我好奇地学着她的样子,向上看,上面是屋顶,除了几根椽子和几个蜘蛛网,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很失望,伸手在杨花眼睛前面晃荡了几下,对哑巴说,“杨花不理我。”哑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只顾着自己身子一抽一抽的,看样子好像在哭。“真奇怪,杨花大热天躺在凉爽的抽屉里,多舒服,哑巴你干吗要哭呢?”

站在边上的老头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再看看,我要拉去烧掉了。”我说,“为什么去烧掉?这样躺着不是很好吗?”老头说,“人死了,当然要烧掉啊。”我撸了把鼻涕说,“什么是死?”老头说,“她现在这样子就叫死,动也不会动,你叫她她也不会理你。”

我说,“那哑巴我叫他,也不理我,是不是也死了?”老头说,“你这个傻子,怎么就不明白死活呢?”说完,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递给哑巴。哑巴搓着手,嘴里啊啊啊地叫着,边叫边用手不住地指我。我白了一眼老头,“他又不会写字,我会写。”

老头看了我一眼,就把纸和笔递给我。我接过纸笔,拿着翻看了一下,“我在这纸上写什么?”老头指着纸的下方,一排字的最后面,对我说,“就在这里写上‘同意火化’,然后再签上你的名字。”我拿着笔,抹了一下鼻涕说,“‘同意火化’我不会写,就会写名字。”老头又看了眼哑巴和躺在抽屉里的杨花,说,“那就写名字吧。”

我使劲抽了下鼻子,让差点溜出来的鼻涕重新回去,然后把纸贴在墙壁上,想看看这纸上写的是什么,看了半天,我只认出了杨花……死……火化……另外还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字不认识,并不妨碍我写名字。我在老头手指点着的地方写下了“杨小江”三个字,这是我第一次在作业本以外的地方写名字,虽然看上去有点歪歪斜斜的,但我已经很用心了。“杨小江”是老师帮忙取的名字,杨花、瘫子叫我“小四”,狗蛋他们叫我“小傻子”。

我在那张纸上写了名字后,杨花就被老头从抽屉里拉了出来,放到一张床上面,这床比我睡的床还要大,下面有轮子。老头用手一拉,床就嘎吱嘎吱地叫着,往前面走了。老头拉着床,捎带着杨花,一直往前走。

走到一个门口,老头挥挥手说,“去去,不准跟进来。”哑巴不知道老头说什么,还想跟着走。老头用力推了他几下,但根本就推不动哑巴,就这样,我和哑巴跟着老头进了屋。屋子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小小的杨花躺在大大的床上,就像我把一本书放在教室的桌子上,并不起眼。老头看了我和哑巴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拉着哑巴的手往外面走。

我不知道老头拉着哑巴去做什么,当然也要跟着去,谁知道,当我和哑巴刚走出门口,老头在后面把门“呯”的一声关上。我和哑巴用力踢了几下,门动也不动。

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门终于开了。老头把一个鼓鼓的袋子递给哑巴,哑巴不接,举着拳头要打老头,老头推了他几下,说,“你这个哑巴,别不懂事,赶紧接住,这是你娘。”哑巴啊啊啊地乱叫了几声,才把这个鼓鼓的袋子紧紧地抱住。

我好奇地去摸了一下热乎乎的袋子,想把袋子抢下来,看看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哑巴紧紧捧着,不肯放手。老头看着我,说,“小傻子,这袋子里是你娘。”我笑了,“你以为我真的傻啊,想骗我,这怎么会是我娘呢?我娘怎么会到这样小的袋子里去呢?”老头摇了摇头,说,“和你说不明白,这是你娘的骨灰。”

什么骨灰不骨灰的,我才懒得管,我只想知道,这热乎乎的袋子里是不是装着好吃的?我终于拉住袋子的一角了,就在我以为袋子马上被我抢到的时候,平时从来不打我的哑巴,竟然伸出巴掌,狠狠地在我头上刮了一掌,刮得我眼前突然变得黑黑的。哑巴刮了我一巴掌后,又瞪着眼睛看着我唧唧哇哇地叫了一通,也不管我懂没懂,就抹了抹眼睛,宝贝似的捧着袋子走了。

杨花是我娘。村里的人都叫她“蹬地炮仗”,我不知道这“蹬地炮仗”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这肯定和杨花的个子有关系。杨花不但人矮,手和脚也很短,走在路上,和在地上滚差不多。

杨花经常说我脏,可是她有时候比我还要脏。晚上回家,本来干干净净的衣服,不但看不出原先的颜色,还会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我尽管也脏,但从来不会有这样难闻的味道。

杨花很喜欢抱我,但我只喜欢她在晚上睡觉前抱我,因为这个时候,她身上会有股香香的肥皂味。杨花每天晚上都会洗澡,她洗完澡,我就会凑上去让她抱。每当这个时候,杨花总会笑着打我一下屁股,嘴里骂一句,“这个小傻子,也势利。”说完这话,她还会在我脸上亲一下,痒痒的,很舒服。

杨花每次出门,都是低着头在地上四处张望,只要看到别人扔在地上的废纸、塑料瓶、垃圾袋,就像我在地上突然捡到了半块饼干,一颗没了塑料纸的糖一样,欢天喜地。每次跟着她出去,看到她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就会怀疑她说最喜欢废钢筋、烂铁头的话是假的。当然,我最喜欢的是杨花卖垃圾。等杨花把垃圾卖掉,不但有肉吃了,睡觉的时候,也不用再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

杨花比我长得矮,对了,我的身高是多少呢?老师说我离一米三还差一点。记得老师给我量身高的时候说,“这小傻子,真可怜,长的这样得瘦小。”我当时听了就说,“我娘比我还矮呢。”老师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妈妈虽然比你矮,可是伟大。”我不知道伟大是什么意思,不过凭我的理解,这伟大肯定是好话。

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是哑巴,整天不说话,只会打手势。一个哥哥别人叫他瘫子,整天躺在床上,只知道吃饭睡觉,有时候还喜欢把尿屎拉在床上。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姐姐洗的,姐姐洗过的衣服在太阳下一晒,就能闻到香香的味道。杨花洗过的衣服虽然也能闻到太阳的味道,但始终夹杂着一股酸酸的、臭臭的气息,就像别人说的,是假太阳晒的。不过,杨花洗的衣服虽然没有很香的太阳味道,但我也只能穿,我不想像躺在床上的瘫子一样,经常露出和竹竿一样细细的腿,难看死了。

一天,我路过狗蛋家,看到狗蛋他娘坐在家门口嗑瓜子,我盯着狗蛋他娘的手看,越看越喜欢。狗蛋他娘的手和杨花的手很不一样,狗蛋他娘的手像过年时候的年糕一样,白白的,胖胖的。杨花的手,就像放在床底下、烂了半截的铁钩一样,难看极了。看着,看着,狗蛋他娘伸出手说,“你看我的手干什么?”我说,“我喜欢看你的手。”狗蛋他娘把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都是笑。

杨花很喜欢姐姐,她曾经对姐姐说,“村里人都劝我,不用让你读书,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去读书。”姐姐说,“我不去读书,就跟着你一起捡垃圾。”杨花说,“傻丫头,我捡垃圾就是为了你和哥哥弟弟能过好日子啊,你去读书,等你有出息了,你的哥哥弟弟也就有依靠了。”姐姐就这样读书去了,姐姐出去读书后,再也没有回来。

村里的胡婆婆有一天摸了摸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的我说,“这个小傻子,不知道有没有和你姐姐一样的福气,被人领养呢?不过你也不错了,还有‘蹬地炮仗’在养你”。我差点哭了。不是因为胡婆婆和我说起姐姐哭,而是为胡婆婆的手摸我的头而哭,自从姐姐走了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胡婆婆这样抚摸我了。

杨花说姐姐去读书了,胡婆婆说姐姐被人领养了,我才懒得管姐姐是去读书还是被人领养,我要的就是玩,没人管我的玩。那段日子,是我最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可以随便地睡觉,随便地玩耍,村里很多以前从没去过的地方,我都去走了一遍。不过,我还是会赶在杨花回来前跑回家,如果被杨花知道我不分地方地去玩了,她就会用烂铁钩一样的手,把我的屁股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连坐都不能坐。

村里的小伙伴都不喜欢跟我玩,特别是狗蛋,除非突然想到玩骑马了,才会让我和他们玩。我和狗蛋说,“我要和你们玩。”狗蛋说,“去去去,小傻子,身上都是垃圾的臭气,我们才不和臭烘烘的人玩。”

我把袖子放到狗蛋的鼻子边,“你闻闻,很香的啊,我身上全部是太阳的香气,哪会臭呢?”狗蛋厌恶地推开我说,“去去去,和茅坑一样的臭气,还说是太阳的香气。”

因为杨花捡垃圾,所以狗蛋他们不愿意和我玩,这让我很不高兴,我对杨花说,“不要捡垃圾了。”杨花说,“我不捡垃圾你们吃什么?”我说,“你和狗蛋他娘一样开个小店,天天坐在家里,我也能天天吃饼干。”杨花细细地看了我一会儿,笑着说,“我家小四并不傻。”

“其实,杨花不用捡垃圾也会有钱的。”这话是村里的阿达和我说的。阿达脸上都是一块一块的烂疤,像杨花捡来的烂铁,头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疤,看上去光光的,但不亮,头上有几根头发,斜斜地搭在光头上。每次看到阿达,我就会想到床底下的夜壶,忍不住想撒尿。

那天我为了追狗蛋家的大花狗,斜刺刺地跑过村口,坐在稻草堆上的阿达把我叫住了,他向我招招手,“小傻子,过来。”我并不想停住,因为不想看到他的癞头皮,可是他手上那只白白的肉馒头,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脚,我再也迈不开了。

阿达伸出手指着肉馒头说,“小傻子,你过来,我和你说一句话,你把这句话传给杨花,我就把肉馒头给你吃。”我用袖口擦了一下差点流出嘴巴的口水说,“把肉馒头给我,就给你去说。”阿达说,“你跟杨花去说,今天晚上陪我睡觉,我给她五块钱。”

我说,“好,我就去说。”阿达说,“那赶紧去说,说好了来拿肉馒头。”我咽了下口水,“癞子,骗人。”阿达脸一红,有些气哄哄地说,“你去不去说?”我盯着他手上的肉馒头,不说话。阿达说,“你再不去,我就把肉馒头吃了。”说完,一张口,眼看着肉馒头要进了他的嘴巴,我看了忍不住心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阿达停住手,把肉馒头放在嘴巴前说,“小傻子,你去说不说?”我连忙说,“我说,我去说。”“那你怎么说?”阿达明显不相信我会记住他说的话。我说,“我会和杨花说的,‘阿达让你跟他睡觉,给你五块钱。’”

阿达笑了,说,“就是这话,谁说小傻子不懂,他什么都懂。”说完,一张嘴,一个肉馒头半个到他嘴里了,我“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阿达一伸手,把剩下的半个肉馒头往我手里一塞,说,“拿着。”我急急忙忙地把肉馒头塞进嘴巴,怕塞迟了阿达会反悔。阿达笑眯眯地看着我吞下肉馒头,又看着我伸出舌头沿着嘴唇舔了好几圈后,才背着手一晃一晃地走了。

我飞一样地跑回家,还好,杨花在家,她正把一张张捡来的废纸塞进一只大大的塑料袋,废纸带起的灰尘,烟雾一样。我把头转到一边说,“娘,阿达说了,你晚上去陪他睡觉,他给你五块钱。”“谁说的?”杨花好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侧着头问我。“阿达说的。”我转过头看着杨花说。

听了我的话,杨花的脸“唰”地红了起来,呼吸也紧跟着急促起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走,跟我一起去,还真的在欺负人了。”阿达蹲在家门口抽烟,看到杨花拉着我向他走去,就站了起来,“我说的是晚上啊,你现在就来了?”

杨花站在阿达面前,没有说话,仰着脸盯着阿达。我也仰着脸看阿达,只见他嘴巴张开着,满脸都是笑。过了好大一会儿,杨花开口了,“阿达,你真的和畜生差不多,让我家小四来说这样的话。”阿达说,“杨花,我也是看你可怜才愿意出五块钱和你睡一次,要不是可怜你,像你这模样,就是倒贴我五块我也不要。”

被杨花牵着手的我,忽然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看来她要发作了,我害怕地闭上眼睛,但过了好长时间她都没有发作,我睁开眼睛,竟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的火光,她就用这样的眼光盯着阿达看了好长时间后才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我走了。身后传来阿达明显有些虚张声势且有气无力的喊声,“你想好了让小傻子和我说,我给你十块。”

后来,杨花用一块饼干让我和她一起进了屋,刚进屋,我就被哑巴抓住了手,杨花伸出烂铁钩一样的手,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得我屁股痛了好几天。我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要打我呢?我不过是给阿达传了一句话,况且在家里是睡觉,和阿达睡也是睡觉,睡觉还能有钱,这是多好的事啊。

其实,杨花很在乎钱的。有一天杨花很迟才回家,脸上、手上、脚上像被猫抓过了一样,血淋淋的,吓得我赶紧躲到瘫子的边上。瘫子问她,“怎么受伤了?”杨花边小心地用毛巾擦血,边和瘫子说话。她对瘫子说,下午在汽车站捡了好多的矿泉水瓶子,正愁着怎么拿回家的时候,刚好来了个收垃圾的小贩。讲好价钱,她就把瓶子一个一个数给他,谁知付钱的时候,小贩竟然耍赖,十块钱的瓶子,他只肯付八块。杨花不肯卖了,那个小贩很生气地把杨花一推,杨花就跌倒在旁边的一堆废旧钢筋上,浑身都是伤痕,吓得小贩赶紧掏出十块钱,拿了空瓶子就走。说到这里,杨花竟然笑了,她笑着对瘫子说,“这一跤两块钱,跌得太值了,要是跌一跤能有两块钱,还真的愿意天天跌。”

我听了,赶紧对杨花说,“那我也去跌。”杨花笑了,“小四也慢慢懂事了。”可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瘫子看到我和杨花笑,怎么反而就哭了呢?

杨花她从来不给我钱。我很羡慕狗蛋他们有钱,羡慕他们有饼干棒冰吃。特别是狗蛋,他家的小店里什么都有,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家的老鼠比我吃得好。有的时候我经常想,我要是老鼠就好了,天天躲在狗蛋家里吃饼干。

杨花不给钱,我就把希望寄托在捡钱上。我曾经在走路的时候捡到过两个硬币,这两个硬币让我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怕被杨花看到拿了去,还怕丢了,每天睡觉前都要摸一下,起床了又要摸一下。到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乖乖地交给了杨花。

村里的人经常当着我的面说,虽说杨花是个“蹬地炮仗”,但她身上的零件不缺啊,怎么不去嫁一个男人?不嫁男人就算了,还收养了这几个次品。

我仰着头好奇地问狗蛋他娘,“什么是次品?”狗蛋他娘挥手在我头上打了一下,“小傻子,你就是次品!要不是杨花把你抱回家,你早就死了。你们家的哑巴、瘫子还有那个给别人领养去读书了的丫头,都是杨花捡来的,真不知道这个‘蹬地炮仗’是怎么想的,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有心捡几个次品孩子来养。”

“我怎么会没娘呢?杨花不是我娘吗?”我好奇地问狗蛋他娘。狗蛋他娘跟着一大帮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问得不对?

我知道只有娘没有爹,为这事,我问过杨花,“为什么别人有爹我就没有爹?”我相信这个疑问不但我有,哑巴、瘫子和姐姐也一定有过,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问过。杨花听了我的话,拿眼睛盯着我说,“你变聪明了,还知道问这个。”

我喜欢狗,喜欢和狗玩。狗蛋家的母狗生了好多只小狗,我天天待在狗蛋家门口,和小狗玩。这些小狗看到我就像看到了狗蛋手上的饼干一样,跳起来舔我的手,舔得我手麻麻的,痒痒的。

我让狗蛋送一只小狗给我。狗蛋歪着头看了我半天说,“你想要狗?”我点点头。狗蛋说,“那你先趴下学几声狗叫,让我听听像不像?”我赶紧趴下,学着狗蛋家狗的声音“汪汪”叫了几下。狗蛋歪着头没有说话,我赶紧又叫了几下。狗蛋说,“小傻子,有点像了,你让我骑一会儿我就给你狗。”我用手撑着地,小心地爬到狗蛋边上,等他骑在我身上后,我就慢慢地爬着,狗蛋拼命地打着我露着的屁股,嘴巴里不停叫着,“驾,驾。”狗蛋很重,我没爬几下就吃不消了。狗蛋说,“小傻子,你再不爬我就不给你狗了。”

我擦了一把即将掉下来的鼻涕和额头上的汗水,死撑着又爬了几圈,狗蛋直到看我真的爬不动了,才从我的背上下来。我说,“狗蛋,你把那只小黄狗给我。”狗蛋嗤了一下说,“小傻子,还真的想让我给你狗啊?去去去,做梦。”

给狗蛋当马骑了几圈,我的手上和腿上都是血,很疼很疼,比杨花打我要疼多了,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上的肉被撕下了一样。狗蛋说话不算数,我就一瘸一拐地跟在狗蛋的后面,边擦鼻涕,边向他要狗。狗蛋还想赖着不给我狗,狗蛋他娘看不下去了,她抓出一只小狗说,“小傻子,这只狗送给你,你可一定要养活啊。”

我赶紧接过小狗,也不管是不是我最喜欢的那只小黄狗,紧紧地抱在胸前,一阵风似的跑回家,手上和腿上的疼痛早因有了这毛茸茸的小狗给忘掉了。

杨花拖着一大袋的垃圾回家了,我坐在地上,两只手抓着小狗的两只腿在玩。杨花问我,“小四,这狗哪里来的?”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下杨花,抓着两只小狗腿继续玩起来。杨花没有再说话,蹒跚着走到瘫子面前,看看瘫子有没有拉屎撒尿。

杨花开始烧饭烧菜,饭我是少不了的,菜可以不要,我一直觉得饭比菜好吃,当然如果有肉我会觉得饭不如肉好吃。只是肉不是经常能吃到的,要过好多好多日子才能吃上,这好多好多日子是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对时间一直没有概念,肚子是我计算时间的标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杨花看到我手上和脚上的伤,并没有骂我,只是用热毛巾把我磨破皮的地方细细地擦了一遍,擦得我咧着嘴巴直叫。杨花也没有骂我养狗,我看得出她对狗也是很喜欢的。之后每天回家,杨花都会给狗带来骨头什么的,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些骨头。

杨花叫狗的时候经常会喊“小五,小五”,所以,我喊“狗,狗”或者“汪,汪”的时候,狗并不理我,但当我学着杨花喊小五的时候,狗竟然会摇着尾巴走到我的身边。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狗对杨花很好?甚至比我对杨花还要好。

小五的到来,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我不再和狗蛋他们一起去玩了,只要小五不和杨花出去,就会跟在我后面,我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五越来越大,还经常跟着杨花去捡垃圾,我想,小五和我一样聪明,知道跟着杨花出去会有骨头吃。

村里人都说杨花捡来的垃圾很臭,还说我们一家人都和垃圾一样,活着就是受罪,可是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感觉活得很快乐。杨花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除非下雨下雪,否则杨花都会和哑巴一起,拿着哑巴自己做的竹夹子出门,但很多时候哑巴不会和杨花一起去捡垃圾。杨花每天回家后,都会小心翼翼地把捡来的垃圾按照废纸、铁罐、玻璃瓶一一区分开来,放进几只更大的蛇皮袋里。每次放垃圾的时候,杨花都会叫上我,让我帮她放,她一个人边区分边放根本就忙不过来。不过,我放垃圾的时候需要杨花经常提醒我,要是不提醒,我肯定会放错。不是我故意放错,而是我实在分不清哪个垃圾要放到哪个蛇皮袋里,所以我觉得杨花很厉害,她能分得清清楚楚,而且从来不会搞错。

杨花对瘫子说,现在捡垃圾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天能捡到的垃圾也越来越少了。对于多和少,我没有概念,只是杨花每天回家后,我不用再帮杨花放垃圾了,但我还是很喜欢蹲在杨花面前,看她快乐地分垃圾。

杨花说,“小四,我去城里,城里垃圾多,你把家管好。”我说,“我要吃饼干,吃和狗蛋在吃的一模一样的饼干。”杨花摸摸我的头说,“小四,你只要把哥哥照顾好了,我就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饼干,比狗蛋在吃的要好吃。”

杨花去城里了,哑巴每天早上很早也出门了,我和瘫子吃饭也成了麻烦,有了就吃,没了就不吃。瘫子和小五成了好朋友。每天只要瘫子一叫小五,小五就会一下跳到瘫子身边,吧嗒吧嗒地给瘫子舔屁股。

杨花到了城里就很少回来了,狗蛋他娘看到我就说,“小傻子,你那个‘蹬地炮仗’的娘是不是在城里给你找了爹,不回来了?”我奇怪地问,“找了爹怎么就不回来了?”狗蛋他娘说,“你这个傻子还真的有点傻呢。”狗蛋在旁边跳着脚说,“小傻子,拖油瓶,没爹没娘是杂种。”狗蛋他娘看着狗蛋又唱又跳的,眼睛细成了一条缝,嘴巴咧着,不知是哭还是笑。

狗蛋他娘不说杨花倒还好,一说杨花我还真的感觉在想她了。我跟哑巴说,“我要杨花。”哑巴摸了一下我的头,我跟瘫子说,“我要杨花。”瘫子说,“小四,你别急,娘很快会回来的。”我和小五说,“我要杨花。”小五就对着我汪汪叫两下,又趴在瘫子边上了。

杨花好像知道我在想她了,等我牵着小五的尾巴回家的时候,杨花已经在家了。小五扑在杨花身上亲热地闻着、舔着、扒拉着,我才不管杨花看着我的高兴劲儿,只管翻放在地上的蛇皮袋,想找出几片饼干来。

蛇皮袋里真的有饼干,而且有好多好多,装在大大小小的好多袋子里面。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两只手都抓满了,蛇皮袋里还有。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好甜,甜得我嘴巴都被腻住了,轻轻地咬了一点,酥酥的,比狗蛋给我吃的要好吃多了。我拼命地把饼干往嘴巴里塞,干干的饼干很快把我噎得眼睛都要翻白了。杨花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小四,慢慢吃。”

杨花回家了,这让我和哑巴、瘫子一起吃了顿肉。这肉太好吃了,吃到最后,我把碗都舔了,害得小五想舔碗却什么也没舔到。

杨花把我带到了城里。她不在家的时候,我人瘦得根竹竿似的,她就一定要我跟着她去城里,说要把我养得壮壮的,然后回家,和姐姐一样到学校去读书。

杨花住的屋子在一堵围墙旁边,说是屋子,其实也不正确,比狗蛋家的狗窝还差,一块黑黑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破旧的塑料布,蒙在上面,旁边都是杨花捡来的垃圾。我和杨花的床是几块满是泥浆的木板,真的还不如家里好。不过,我是喜欢上了这里,只要走过围墙,外面就很热闹了。

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四个轮子的汽车,当然,这是杨花告诉我的。我很喜欢看汽车,也喜欢闻汽车开过时候的气息,甜甜的,从来没有闻到过。

杨花出去捡垃圾都把我带在身边,只要我心情好,杨花装垃圾的蛇皮袋肯定是我拿着的,要是我心情不好,杨花捡垃圾的竹夹子就是我的玩具了。

城里和乡下就是不一样,城里的垃圾不但比乡下的要多好多好多,还一堆一堆地堆在一起,只要翻一翻,就能找到好多的废纸、塑料袋、泡沫什么的,要是运气好,还能捡到鱼和肉,让我能大吃一顿了。

我和杨花的家经常有人来,来的人很多都穿得和我和杨花一样,黑乎乎、脏兮兮的,所以一进门,就是一股臭气。我经常会说,“好臭,好臭。”我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会推我几下,“小傻子,你以为自己有多香?”或者根本就不理我,就像我不在他们旁边似的。

这些人钻进我们的屋子,就会把杨花围在中间,像狗蛋他们和我玩一样,在杨花身上摸来摸去的。我也很想和他们玩,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和我玩。很多时候,我还没想好怎么玩,他们就已经把我拎出了家门,留下自己在里面和杨花捉迷藏。他们玩的时候,我总是能听到杨花的哀求声和哭声,这让我很奇怪,大家一起玩玩捉迷藏,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刚刚开始习惯并喜欢在城里一个人玩了,杨花却把我送回了家,她让哑巴每天拖着我去了学校,和狗蛋他们一起坐在学校的屋里,让我读书。

我和哑巴刚把那袋热热的、老头说是杨花的骨灰带回家,狗蛋他娘,胡婆婆带着狗蛋他爹和几个人,就上门来了。他们的到来,我以为他们会让我看看袋子里的杨花是什么样子的。但没想到,他们一进家门,狗蛋他爹就从哑巴手里夺过袋子,拎着出门了。我跟在狗蛋他爹后面,拉着他的衣角,求他让我看看袋子里的杨花。狗蛋他爹一个巴掌把我的脸打得火辣辣的,“你这个傻子,杨花白养你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我巴掌,我就想看看袋子里的杨花是什么样子的,这难道错了?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哭,哭了一会儿,又在地上翻了几个身,看看没人理我,我就只能起身,去找狗蛋他爹。找了半天,才在村边的一个地方找到,那个装着杨花的袋子,被狗蛋他爹扔进了地上的一个刚刚挖好的洞里,被他用泥土一锹一锹地盖上。

杨花是为了洗澡死了,这是派出所里的警察和姐姐跟哑巴说的。姐姐是被狗蛋他娘接来的,还没回家,就跟着哑巴和我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里的警察说话的时候,哑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姐姐也没有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哭着。只有我,边玩那几个套在椅子上的铁环,边听警察和我们说杨花的死。

警察说话很快,有好多我根本就听不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边哭边听的姐姐还是记下来了。下面我说的杨花的死,大多是姐姐和我说的,但有的地方,是我自己想的。

那几天,杨花觉得身上的污垢和墙上的泥巴差不多厚了,一抓就是一大把。就想着去洗澡。杨花不洗澡不是她不想洗澡,是没地方洗澡。

杨花很爱干净,在家的时候,一回家就洗澡。到城里捡垃圾的时候,都会找一个有水的地方住下,虽然住的地方不如家里,但她很知足,因为有水,有水就能洗澡,能洗澡就能让她感觉自己很干净。

姐姐说,那天中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杨花捡垃圾的时候看到一堵围墙角的角落里,有个水龙头在哗哗地流水。好几天没洗澡的杨花,看到这哗哗流的水非常高兴。她小心看了一下旁边,没有一个人。于是她就脱下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汗衫,还有一个叫做胸罩的东西,也被杨花解下了。杨花本来还想把裤子脱掉的,但刚脱了一半,她不脱了。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肯定和我们这里的井水一样,清凉凉的。这时候的杨花,把水泼在身上,肯定是快乐和欣喜的。当姐姐说到这里,我很高兴,为杨花能洗澡了高兴。

可是,姐姐接着说,杨花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在喊,疯婆子,谁让你在这里洗澡的?杨花刚刚兜起的水,被吓得泼到了地上,她赶紧拿过汗衫想遮住裸露的上身,汗衫刚拿住一个角,只听得“刺啦”一声,汗衫成了布条。一个缺了好多牙齿的男人,手拉着半件汗衫,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杨花的胸部看。“没想到,你这个鬼一样的女人竟然还有胸?”边说边把手伸到杨花的胸部。

这样熟悉的情形,杨花已经从开始时的生气,愤怒,变得无所谓了。当然,其中的羞辱、痛苦、无奈,只有杨花自己知道。杨花索性用两只眼睛盯着缺牙齿男人说,“你给我去找一件衣服来,就让你看个够。”“真的?没骗我?”缺牙齿男人似乎不太相信。“我为什么骗你?我能骗你吗?”杨花说。缺牙齿男人就一步三回头地给杨花拿衣服去了。杨花索性把裤子也脱了,好好地洗一下澡,把身上那积累了好多日子的污垢全部洗干净。男子拿着衣服小跑着来了,杨花没有理他,而是背着他小心地用一小块捡来的肥皂仔细地擦洗着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姐姐说,这个时候,杨花脸上的眼泪,伴着不停泼在脸上清澈的自来水,顺着她瘦小的脸颊滴在地上,啪啪地响。缺牙齿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杨花看,她那依然挺拔的胸部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但那弯曲似弓的腿脚和手臂,却让他失去了冲动。看着杨花,他突然产生了一股豪情,一股保护她的豪情。他说,“妹子,你动作快点吧,他们马上要回来了,你这样光着身子让他们看到,你会遭殃的。”

男子那话显然说迟了,一阵怪叫让强装镇定的杨花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四五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站在她后面,指指点点嬉笑着。杨花有点怕了,她不再镇定,不再顾及身上还留有略带黑色的肥皂泡,赶紧抓过裤子想穿上。

这几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一见杨花要穿裤子,都呼啦一下冲了过去,裤子和刚才那男子拿来的一件灰白的汗衫都成了布丝。杨花无奈地瘫倒在地上,任凭这几个流浪汉的手、脚不断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心中的痛苦夹杂着身上的疼痛,迫使杨花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杨花的眼睛已经看不清这几个对她施展着拳脚的流浪汉的面貌,只有他们放荡的怪叫声不断地扑打着她的耳朵。

杨花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流浪汉聚集的城市角落里。

姐姐说娘死了,狗蛋娘说杨花死了,胡婆婆说杨花已经变成一堆灰,被狗蛋他爹埋在地里了,可是我就是不相信,我亲眼看见那老头把杨花推进一个房间的,这么热的天,她一定是躲在那几个凉凉的铁抽屉里不愿意回家。

我钻出被哑巴锁住了的屋子,向瘫子挥挥手,向烧死人的方向跑去,我就要在那些铁抽屉里,找到那个我叫她杨花,姐姐和瘫子叫她娘,别人叫她‘蹬地炮仗’,走路摇摇晃晃的人,让她和我一起回去,回那个有我、有哑巴、有瘫子的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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