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杂物间。
傲柔蜷缩在墙角，双臂抱着腿。
毛衣宽松的袖子被鞭子抽的破破烂烂，已经有血黏在了上面，看不出伤口本来的样子。
她原本纤细白皙的手指被夹得充血，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身上还有多少伤傲柔已经记不得了，好像哪里都在疼又好像哪里都不疼，麻木到极致。
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已经掉在了肩上。
傲柔将磕的青紫的下巴顶在腿上，红肿的眼睛望着脚边失神。
她的大衣和帽子被人扔在地上，上面全是灰尘和脚印。
倏然，门开了。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靠近。
傲柔抬起头，目光沉静无光的看向寒望舒。
寒望舒亦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不过别人手中的一颗死棋，就算你今日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傲柔，为了那样的主子嘴硬至此，值吗？”
“这里没有别人，寒小姐不必装腔作势，你想要我的命，就算我替你认了罪，我也是死路一条，有何惧。”傲柔看着她，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分外动听。
寒望舒俯身，抬脚，细长的高跟鞋就这么卡在了傲柔的肩口。
傲柔身子后倾，整个人靠在墙上再无半寸可退的余地，感受着肩口的刺痛，咬着牙不吭声。
“你是咬不死我誓不罢休对吗？”寒望舒凌冽道。
“你利用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想屈打成招让我认下没有做过的事情，寒小姐想的是不是太美了？这是京都，你是寒家大小姐，你觉得我有本事在你眼皮底下做事吗？按照寒小姐所言，你怀疑我，警惕我，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底下，我做过什么，没有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傲柔道。
寒望舒脚下用力，若是高跟鞋再锋锐一些，几乎能深深刺入傲柔的肩膀里。
倏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寒望舒将电话接通，沉沉应了一声后把电话挂了。
旋即，她将脚从傲柔肩上撤离，俯身揪着她的头发让她面向自己道：“人已经抓到了。”
傲柔眼底闪过一丝肉眼不可及的光，转瞬即逝。
“不是抓到了，是寒小姐找到了替死鬼吧。”傲柔幽幽道。
“雁过留痕，人过留影，傲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黎修认识吗？帝国第一神探，但凡他接手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这群人交给他，不出两天，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你跑得掉？”寒望舒轻嗤道。
傲柔微微一笑：“那就快把人交给他吧，我很想早点出去，我想去看看阿寻姐，把人交出去，你敢吗？”
寒望舒眸光一震，猛地甩开傲柔。
傲柔的脑袋又撞到了墙上，嗡嗡直响。
寒望舒不能在这个屋子里再多待一秒，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她忍不住直接杀了傲柔。
看着寒望舒愤愤离开，傲柔伸手揉了揉脑袋，勾起唇角又抱着身子开始发呆。
寒望舒走出房门，立刻有保镖迎了上来，低声问：“小姐真的……”
“你觉得可能吗？”寒望舒冷冷道。
“听说苏寻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保镖问。
寒望舒不耐烦的对他挥挥手：“不用你提醒，等老夫人睡下了我会去。”
……
苏寻在病房抱着海螺发了一天的呆。
她不进食不喝水不说话，只靠着营养液吊命。
偶尔把海螺举到耳边，她的眼神会在那一刻变得温柔似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温璟见她抱着海螺睡下时再次踏入病房。
他走到她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俯身将手朝她探过去，但又顿住了。
就在这时，苏寻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睁开了眼。
温璟深眸一滞。
苏寻看着眼前的俊容，触及他眼中细细密密的血丝，朝他伸出了手。
在苏寻暖暖的手指覆在他脸上时，温璟脊背僵直。
苏寻看着他，薄唇轻启，哑声道：“对不起，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隔着他的脸，苏寻能感觉到他咬肌变得坚硬，眼睛更红了一些。
“陪我睡一会。”苏寻说完就闭上了眼。
温璟看着她分分钟陷入沉睡，感觉刚才的一切，都像是梦。
……
次日。
苏寻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感觉到手上温热的触感，苏寻轻轻的侧过了脑袋。
在她肩膀边，温璟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正在熟睡。
他睡着的时候很温柔，阳光洒下来，美艳不可方物。
兴许是苏寻的手指动了动，温璟倏然撑开了那双漆黑的深眸。
“醒了。”他哑声道。
苏寻扬唇一笑：“饿了，我想吃些甜的东西。”
温璟盯着她看了几秒，眼中腾着淡淡的狐疑。
苏寻精致的俏容上，那双宛若死潭的眸子里竟然进了光。
她唇角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温璟应。
“阿寻，你醒了。”从门外进来的君千歌快步朝她走来，想到她昨天的抗拒，又顿住了脚步。
苏寻抬起手：“扶我一下。”
君千歌愣了愣，见温璟俯身扶她，跑过去将床摇了起来，以便她靠得舒适。
温璟长长的手臂穿过她的肩，俊容跟她近在咫尺，他身上未散尽的淡淡烟草味弥漫上来。
在温璟离开后，苏寻拍了拍身侧：“坐。”
君千歌抿了抿唇，坐在了苏寻身侧，撑着一双美眸定定的看着她。
像是想透过的她的皮囊，看清她此刻心理的想法。
苏寻抬起胳膊，将君千歌的手握入了掌心里：“辛苦你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呀。”君千歌秀眉拧起来：“你好点了吗？”
“好了，人抓到了吗？”苏寻问。
“没有，这伙人的能力有点超出我们预计，抓不到那伙人，也就不知道是谁给你下了药，现在傲柔和寒望舒都不松口，她们说……”
“裴烨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苏寻道。
君千歌微微一怔。
苏寻那会就像个行尸走肉，但她竟然把所有人说的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听进去了吗？
“让君亦初他们都撤回来吧，不用找了。”苏寻低头抚着她的手道：“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回珑城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件事到此为止。”
“阿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们害死了你的孩子还差点害死你，你就这么算了？”君千歌激动起来：“她们两个互相推卸责任，但不管是谁，都不是真心对你的，谁都不无辜！”
“傲柔是晋老的孙女，也算半个温璟的恩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能把她怎么样，寒望舒是寒家的小姐，别说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她害我，即便找到了证据，药也不会是她亲自下的，有寒家庇佑，难不成让温氏跟寒氏同归于尽？”苏寻淡淡道。
君千歌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寻。
她总觉得，苏寻这一觉睡醒，好像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她本该沉溺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即便不像前面的行尸走肉，也该痛心许久。
可这一觉醒来，她竟然比谁都理智，好像失去孩子的人并不是她，好像她半点心痛都没有了。
她眼里都是冷漠，莫衷一是的冷漠。
君千歌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寻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温璟给她带了些营养餐和甜点回来。
她才对君千歌微微笑道：“饿了吧，吃饭。”
君千歌哪有什么胃口，帮苏寻把饭菜摆好后，一筷子都没动。
苏寻却不知道哪来的胃口吃的香甜。
“温爷这次来耽误了不少公司的事吧。”苏寻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抬眸睨了他一眼。
温璟给他倒热水的手顿了顿，似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没有。”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温爷明日要是没事可以陪祖母去庙里，若是没时间就回珑城吧，这事查到这个份上再继续深究也究不出个所以然。”苏寻淡淡道。
温璟手上的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你想说什么。”
君千歌被苏寻卷着凌冽的话震得心脏咣当了一下。
“温璟，你还没有看清吗，我们不合适。”苏寻眼也不抬的道：“承蒙您喜爱，我受不起。”
温璟俯视着她，两种极端的情愫在胸腔里翻滚着。
最后，都变成一句话：“我还要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君千歌咬了咬唇，莫名觉得有点心酸。
起初因为温家的事情，她也希望苏寻能离开温璟，离开这个巨大的危险漩涡。
可这两天，温璟的所作所为，都让她对温璟的印象产生了巨大的反转。
失去孩子，他跟苏寻一样难以接受，他的痛苦不外泄不代表没有。
苏寻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给他。
即便如此，堂堂温璟，温大少爷，还是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嘘寒问暖，彻夜陪伴，倾尽全力追查。
他颠覆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压制着情绪，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他做到这样，换来的就是一句，我们不适合。
苏寻把筷子扔到桌子上，抬眸看着他，分外冷漠道：“我从来没要求过你为我做什么，是你自愿的，是我不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