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
说是有些记忆,是刻在DNA里,或者说留存在大脑之外的其它器官当中的,总是会在你不经意间影响你的行为。部分报道曾经指出,有些器官移植的受益人在手术之后,性格会莫名其妙地发生转变,甚至向着器官原主人的性格靠拢。
夜小楼本来是不相信的,在她看来刻在DNA里的记忆没有,刻在DNA里的恐惧可能有点,听见什么“鲸骨开”“飞吧poli——轮到我上场了”“咚咚一哭贼”“kokodayo”,就算退坑许久也会忍不住后庭一紧,翔都能给你夹断喽。
换个器官人格都变了,这也太玄幻了,你换的这种玩意儿啊,才不是器官,它叫富江。
不过夜小楼现在真的是有点惊了,明明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在很多地方都向着一个标准的女孩子靠拢了。比如说,她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居然不会脸红着想要避开了!
绿雪年龄太小暂且不提,卓玥当时扑进怀里,自己除了最初的羞窘,居然没有结结巴巴,也没有一路联想到给孩子上城市还是农村户口,这给夜小楼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我是不是不行了?
直到昨天偷窥凌江仙,她的心中才再次泛起波动。
“所以关禁闭什么的,我真的一点也不闷得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快憋疯了,三天血赚,半月不亏!”
夜小楼拿起一块抹布,坐在祠堂的蒲团上,仔细擦拭着抱在怀里一块牌位,擦的光洁如新,然后拿起一张砂纸。
“姑奶奶,我给您刮个痧。”
然后呼哧呼哧地搓起来,搓的锃光瓦亮,然后从灵桌上掰下半截蜡烛。
“姑奶奶,我给您做个推油。”
然后哗啦哗啦地把蜡烛按在牌位上蹭了起来,蹭的灵牌油光水滑,好像包了浆。
“您瞧,您这简直年轻了十岁!”
“诶……姑奶奶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这是什么意思……用不着,真的用不着……那,那行吧,长者赐不敢辞,谢姑奶奶赏~”
夜小楼自言自语着,从供台上拿起一个苹果,用袖子擦了一下就咔嚓咔嚓吃了起来,看得绿雪捂着嘴痛哭出声。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啊呜呜呜!”
……………………
“所以呢,这就是你把这些东西摆了一桌子,来请我帮忙的原因?”
名为紫笋的二十来岁的大丫鬟好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绿雪,糯米糕、青团子、糖煮无花果堆成一座小山,最离谱的是还有块咬了一半的蜂蜜肉脯。
这丫头平时都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有点好奇。
不会是颊囊里吧?
“因为我知道紫笋姐最聪明,主意最多了。”
“小姐已经好几天不吃饭了,就逮着祠堂的贡品猛吃,几个牌位被小姐打磨得薄了好几层,字都快掉色了,原因是她想把夜家吃到没钱上供,再不济也能胁迫老祖宗们托梦给老爷提意见,提前被放出来。”
“老爷的神色已经开始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只给老祖宗们上香,小姐要是开始吃香灰怎么办啊呜呜…………”
紫笋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主仆两人简直一对活宝。
她伸手拈起一个小麻花,在绿雪依依不舍地目光里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咔嚓——”
仅听声音就能想象到的香脆,绿雪的小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不再看过来,让紫笋心中泛起三分不忍七分好笑。
“卓若水通敌案会在不久后进行复审的消息,小姐知道没有?”
绿雪心中一突,看着紫笋的眼睛,实在做不到像夜小楼那样厚脸皮,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
“知……知道了…………”
紫笋轻笑。
“你告诉她的?”
“对……对。”
“你告诉她,‘老爷说了,不用担心’,就可以了。”
绿雪有些狐疑。
“真的就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别低估了小姐,她只是还太年轻…………咦,怎么急着走啊,东西不要了?”
紫笋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堆零嘴,让绿雪一愣,随后两眼放光。
“可……可以吗?!真的好吗?!”
“拿走,拿走,一个麻花就够了,我还要控制体重呢。”
“谢谢紫笋姐!”
就像是焕发了新生一样的小丫头美滋滋地抱着好吃的离开了,让紫笋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而背后的屏风里走出一道高瘦的身影。
“别做多余的事,他不会想看到的。”
紫笋没有回头,轻声劝告着身后的人,但雀舌只是打开了窗户进行通风,并没有理会。
窗台的花苗已经长得相当茂盛,褐色的泥土里,枝头的花苞已经迫不及待地绽开裂口,估计开花只是这几天的事了。
“她已经长大了,而且马上就要离开我们,提前经历一些并不算坏事。”
雀舌拿着一根小木棍,给花盆松了松土。
“刚才那句话我原句奉还给你:别低估了小姐。”
紫笋又从手里变出个枕头酥来,嚼了一口。
“你真是比我还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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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黑眼圈最后的表情明显不对……他到底用神识发现了什么肉眼看不出来的东西?甚至让他不惜放弃了对我的考察,提前离开了阙月……没错,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忙别的,就是为了逃离凌江仙……”
“凌江仙掏出来比他还大?”
“有可能啊……不过仔细想来,总感觉那天晚上确实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祠堂里,夜小楼摸着下巴仰面卧在蒲团上,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感觉有点心累。
随后伸出双手中指沾了一下舌头,在脑袋两边空画了两圈。
“根本没用啊…………一休误我!”
“啊,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太过复杂的问题了……”
夜小楼抱头打着滚,门外扑棱棱落下几只麻雀,小爪子像弹簧一样,在地上蹦跶着,扭头瞄了一眼屋子里的夜小楼,让她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等等!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夜小楼一个鹞子翻身盘坐起来,吓得麻雀纷纷逃离。
“当时逃的匆忙,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但回想一下,为什么没有从屋子里传来惊叫声?如果是我被人偷看洗澡,我绝对——会默不作声地先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在偷窥,男的直接当白学家打死,女的拉过来一起洗……不行,我状况特殊,不能类比……”
灵光乍现,夜小楼捏了捏下巴。
“动物!眼睛!从头到尾,一直都有目光在看着我们!”
直到这时,记忆串联了起来,当晚的一幕幕全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一些看到了但并未放在心上的细节纷纷归位:翻院墙时被自己吓到长高的夜枭,草坪上苟且的野猫,爬楼时大意按碎了的燕窝的主人,跳下楼时不小心撞翻的蝙蝠,溪流里一路求食而不得的红鲤,被玩坏的旺财,以及最后的被踩了jio的大白鹅。
这群动物宛若接力赛一般,始终保持着对夜小楼的注视,有些甚至跟了一段路才罢休,因为是动物,所以一开始居然没有察觉到。
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全部都是投过来的各种视线,而且视线里都带着若隐若无的哀怨!
不对劲,明明大家第一次见,又不熟,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到底是有意还是偶然呢?是我想多了吗?
如果这是凌江仙的手段,那我的整个行踪岂不是一直都在她的掌控当中?
不过这样的话,那我也不用装什么正人君子…………
——对那只旺财和后半生幸福都可能受影响的喵星人愧疚在心了。
噗——哈哈,被吓得飞起还被母猫扇了两巴掌。
我又懂了,凌江仙她………………动物伙伴,果然是猎人吧!
不对,这儿没这职业啊…………
“不用担心……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早就发现凌家的不对劲了?”
“不管怎么样,就算再介入卓家案件,我也不会再从凌家入手了,太不对劲了。”
夜小楼的脑海里想起了那个主动暴露自己身份的白痴兽耳男。
“只能换个方向了…………可我出不去啊…………”
正想着,门口传来酷酷的声音:“小姐,用餐。”
正好,已经吃够了冷切的白斩鸡和苹果了,既然想开了,那就没必要再苛待自己了,总吃凉菜胃有点受不了。
托盘放在了门口,夜小楼期待的走过去。
新鲜的白斩鸡和大个苹果,配俩馒头,托盘上还点根白蜡烛。
“……………………”
“老爷说,您不要再薅死人的羊毛了,禁足期间,您可以自助选择贡餐,猪头肉,包子,水果,甚至还有花雕酒,都可以做的。”
什么叫薅死人羊毛啊!太过分了!我这是全套大保健换来的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业务水平吗?
…………对不起爸爸,是我错了。
从今天起你才是爹。
夜小楼低着头幽微难言,看上去一副很是低落的样子,让雀舌叹了一口气:“早知没戏,何必怄气?”
你口住,我现在不想听rap。
然后一只厚实温暖的手盖在她的头上,掌心厚重的老茧让它简直不像女人的手,接着轻轻拍了拍夜小楼的头。
刚好三次。
夜小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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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安眠,唯有远远传来的打更声不时响起。
有人推开了祠堂的门,刚好三更天。
夜小楼果然没有睡在为守祠堂的人准备的耳房小床上,而是坐在蒲团上等着。
不过她也没醒着——抱手而坐的女孩上半身向前倒去,脑袋瓜稳稳抵在牌位上,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古怪姿势睡得香甜,弓得像个虾米一样,雀舌古怪又好笑地看着夜小楼,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严重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