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也没了办法,截了个屏保存在桌面上。心想,明天早上再打一个电话问清楚。我坐了下来,又把视频看了一遍,一直看到人走,几个小时的铺子都空空荡荡的,再没有任何动静。
关于冷巷子,我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滋味。看得出来赛掌柜对我很好,但我总觉得,又说不上来的害怕。对于他们强行上“合”的事情,我依旧耿耿于怀。这件事情应该是我叔安排的,那我爹知不知道呢。
如果我爹知道的话,我多少会放心一些。我爹虽然现在很凶,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绝对不会害我。但如果这些事情都是背着我爹,那我又能够信任我叔呢。
我很喜欢我叔,从小到大他给的压岁钱永远是最多的。小时候回家过年,还是他悄悄带我出去买冰棍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如果这件事情我父亲不知道,我脑子里就一直有我爹对着所有人狂吼的画面,谁让你们把我儿子送来这里的?谁让你们把我儿子逼到这个份上的。
或许只是我有些迫害妄想吧。“上合”这件事,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因为我叔没结婚没子嗣,我也是老澹台家唯一的孩子。
或许珏玉行,真的需要继承人,而这个继承人必须要承担起珏玉行以前做过的所有事情,他要上合然后按着合上的规矩来。
不知不觉眼皮开始酸胀,我也不在一楼待着了。把灯一关,去二楼沙发上躺着。五月很舒服,就算没有被子,也暖暖的。
不经意间,我也就睡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我感觉有人把我推醒,我一看是池哲。
“老板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
我愣了一下:“房间?”
“嗯,权叔老早就买了新的床和被褥,放在房间里了。”
我心说我怎么知道还有这一出,感觉鼻子有点堵,也就没心情说什么了。池哲进了房间拿给我洗漱用品,还说早餐他买回来,尤仔在下面吃,叫我快点。
我点了点头,就去洗漱了。牙刷到一半,我老感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但一下子也没想起来,毕竟包子味已经传上来了,先吃饭要紧。
下了楼,池哲就招呼我快点,我过去看见他都放了两个包子和油条在我碗里。我心说,他是生怕阿尤抢我饭吗。
吃完,我也没事干了,准备去看看那几本账本。要研究一下这个账本究竟是怎么记账的。刚走过去看到那台电脑,我脑子一通。
“妈的,昨晚那小偷!我怎么给忘了。”我冒一句,赶紧把电脑打开,才发现昨天晚上电脑都没关机。那张截图还在,我得先打个电话问我叔。
电话一拨,其实我本能的以为会打不通,谁知道手机才嘟了两三声,对面就“喂”了一声。
我一下子也不好说什么,如果我说,叔你是不是偷东西啦!那会显得莫名其妙,毕竟他只是回店里拿东。那我可以说什么呢,我杵着“呃”了半天。
“侄子?”那边声音又响了起来。
“叔,你现在咋哪里啊?”
“啊?你叔我在四川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忘啦?”
“叔,昨天好像店里进小偷了。”
那边“嗯?”了一声,似乎很疑惑。我叔就接着说:“那到底是进没进啊?拿走啥东西了吗?监控呢?你权叔呢?”
“我......我看监控了,拿走那些照片,二楼那些照片。那个人看起来......看起来很像你啊叔。”
那边又响起了疑惑的声音,我没说话,良久那边叫我发一段视频给他看。我也没耽误,赶紧登陆好微信,发了一小段视频,刚好是下楼梯那部分,因为那部分更看得清脸,并且左手上,还拿着那些照片。
我和我叔的电话还没挂,我听见那边喘了个粗气,似乎还猛地吸口烟,然后隔了良久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侄子......这照片就让他拿去吧,不用报警。那是,那个人.....我认识的。”我叔缓缓说道。
“叔,那这人谁啊?”我也感到疑惑。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这边有事情。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我一听,连主人都不说什么了,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放下电话,说实话我心情不好。可能阿尤感受到了,过来拍了拍我,我摇头示意没事,但池哲过来一直揪着问。我也就简短地把事情说了。
说完他们也到没在意,池哲安慰我说,可能叔有自己的安排,叫我不要太过在意。池哲还说,这世界上哪有人自己东西被偷了还淡定的,说不定我叔知道有人会来拿走,或者这人直接就是他安排的呢。
我心说,怎么可能的,从打电话的语气来看,他根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眼下连我叔都叫我不要管了,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后续也没什么事情发生了,这十几天来,我除了要守几天夜,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做。因为池哲负责送货,阿尤常常会被赛掌柜叫去帮她处理一下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每天早上八点,权叔就会来。通常他会去仓库看一圈,然后问问我池哲那小伙子去哪些地方送货了。然后就拿出账本记账。这几天他教会了我很多看账本的方法。
今天就比较简单,只写了一串“冬唐豆芽子玉琀蝉匹桑柴北”
冬唐,指的是买家,这个冬是指先生来下单,名唐芽子指的是年轻人,并且他叫豆,也就是全名唐豆,买走的是个玉琀,似乎形状是蝉,看见价格我有点愣。
权叔告诉我,个是点、十是识、百是通、千是柴然后到万是匹。越往上加在匹上就可以了。而至于“桑”和“北”分别代表“3”和“8”,也就是这个物件卖了三万八。
我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玉琀,又称“饭含”,是放在死者口中的玉器,《说文解字》云:“琀,送死口中玉也。”汉最兴蝉,其意义重生,灵魂延续。
我现在还不太懂定价,只是直觉告诉我,汉代的东西还从嘴巴里抠出来,这个价格应该是正常的。说实话,我发现拿着手机手不自然地抖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这么大一单生意,还是因为这个玉琀让我看到了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画面。
总之,我觉得接管珏玉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因为我没有能力承担这一切。这一点我相信我比任何人清楚。因为,我连面对这样的事情,都不能用“平常心”对待。
后续,姓唐的先生经常在我们这里购买古玉,并且价格都很高,可是我从来没看见权叔在写账本的时候,表情有任何的变化。或许对于他而言,再大的单子他都写过。但今天,我分明看见权叔在写“冬唐”的时候,顿了一下。
他并不打算和我分享他刚才的内心世界,教了我一些辨玉技巧之后,就把我打发去了冷巷子。这几天,赛掌柜也一直在教我圈内的规矩,和“合上”的“礼貌用语”。
“权叔呢?”不知道过多少个早上,八点到了,我却没看见权叔。他从来没迟到过,至少我接了珏玉行以后。
池哲对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今天放假啊,要放两天呢。端午啊......”
我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端午了。我问了阿尤要怎么过端午。他说去年端午,叔就带着他去冷巷子蹭饭。过节的冷巷子很热闹,今年可以再一起去看看。尤其今年换东家了,冷巷子会更有意思。
我听阿尤话里有话的,还自顾自的阴笑了一下,我就说道:“你别吓唬我啊。”
说完,阿尤笑得好像很高兴,有种阴谋得逞的感觉。总感觉,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他的情绪慢慢好很多,对我也温柔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心情好像也好多了。
打了电话和赛掌柜说晚上蹭饭的事情,约好了三个人就把店门一关,出门逛街去了。约好16:00去冷巷子,我们就一直瞎逛,开车去吃了顿好的。
随便找一家兰州拉面,点了一大盘大盘鸡。池哲一边担心吃太饱了,一边又不留余力地夹肉。中途阿尤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脸色不太好。
后来又有几个电话短信,催命似的响着。我和池哲看情况不太对,就等着阿尤电话打完,然后看着我们。喘着粗气,说了一句,东家,大东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