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果果眸光含泪,眼中爱恨交加,轻摇着头,“我不会再回皇宫了,我要自己为这个孩子活下去……从此我不再是北周皇后,我只是一个为了自己孩子而活的母亲。”低头看着小腹,眼中又现母爱。
杨云无奈的看着果果,心中亦怨恨起宇文邕,怨他的无情,怨他的胡乱猜忌。“娘娘,不如你就住在康宁王府吧,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我想王爷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你们的。”看着和蔼的王妃,果果再次摇摇头,“我不想再欠康宁王的情了,再说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杨云看着果果,“娘娘,如果不嫌弃就同我一起住吧,虽是简衣陋室,但是温饱不成问题,而且陛下一定不会找到。”果果疑惑的问道“云姐姐,你没有跟杨坚和文娘他们住在一起?”杨云笑着说道:“那些地方已经不适合我了。”果果不明所以,但是暂时为自己和孩子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心中已经充满感激。
北周的天乱了,皇后出走,皇上发疯似的到处找寻,所到之处全然音讯皆无。果然如果果所料,宇文邕最先找的地方就是相国府和康宁王府,但是却皆不见人影。康宁王妃望着这位与亡夫面容酷似的北周国君,心中不免感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如此相爱,为何不肯相信!一张嘴缄默着,任由宇文邕发狂的怒吼,最后颓废的走出康宁王府。
来到相国府更是吃了闭门羹,就见老相国李政手持宝剑仗身站在府前,但见宇文邕驰马飞奔而来,手中宝剑沧浪一声出鞘,对着宇文邕怒吼:“陛下请回,相国府不欢迎你!”看着脾气耿直的相国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宇文邕心中愧疚不已,弯腰施礼:“相国,朕今日特来接皇后回宫,日前之事是朕糊涂,还望相国大人大量。”可是李政还是不肯相让,手中的宝剑颤抖,“皇上,陛下,你是君,我是臣,今日举剑对着您是我李政大逆不道,然我只是想为我那苦命的女儿讨一个说法……她虽非我亲生,但这相国府上上下下皆视她如己出,陛下你却让她伤心欲绝,我这个做父亲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看着气得胡子直抖的相国,宇文邕更是无地自容,只有低着头任由李政责骂……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就见文娘搀着相国夫人走出来,李政一见似有不满,夫人却和蔼的拍拍夫君的手,转身对宇文邕说道:“陛下,今日相国所做之事皆出自父爱所致,望陛下不要计较!”
“不,夫人言重了,是朕的错,相国骂的是,只盼夫人可怜朕相思之苦,把果果归还于我……”“偏不,你配不上皇后娘娘,她为了你差点被宇文护活活烧死,要不是康宁王暗中相助,我们早就九死一生了。后来娘娘担心你的安危晕倒才被查出怀有身孕,你竟敢怀疑她,你不配当她腹中孩子的爹……”
“文娘……”但见相国夫人语带责备的望着文娘,文娘这才收起她的牙尖嘴利。撅着嘴怒瞪着宇文邕。宇文邕闻听之后,更是悔恨交加,一双眼充满期盼的看着相国夫人,却见夫人轻叹一口气,“陛下,娘娘确实不在相国府,要是她在这里,你想老爷还会如此焦急的怒斥与你吗?我们现在也是心急如焚,她年纪轻轻又身怀有孕,我们都不知道她要怎么生活下去……”说完掏出绢帕轻轻拭泪。李政更是唉声叹气转身进屋里了。
不在这里?宇文邕此时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惧,果果不在康宁王府也不在这里,那她究竟身在何处?天大地大,何处才是果果的归宿?
慈云山后,一座简陋的木屋里,一个大腹便便的美妇正在费力的推着织布机,门外走进一身着僧衣的长发女子,“果果,今天的布够了,别再织了,休息一下。”果果转身,清瘦的面容露出安详的笑容,“云姐姐,今日庙中杂事少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被唤作云姐姐的带发女尼正是杨云,现在她在慈云寺中带发修行,几次央求主持为其斩去三千烦恼丝,但主持却说杨云心中有念,不予批准,所以在慈云寺后,杨云盖起木屋与果果相依为命。
看着吃力的站起的果果,杨云上前搀扶,从篮子中拿出一些素食,递给果果,“近日庙会少,寺中无事,再说你现在身子越来越重,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在家。”果果乖巧的吃着素食,但笑无语。
杨云看着此刻的果果,已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霸气,也没有了刚离宫时的痛苦,现在的果果平和而又安定,每日重复手中的活计,期盼着新生命的来临。“今天小家伙有调皮吗?”
果果一听双眼有神,目光炯炯,“恩,他今天踢了我三下哦,而且是很用力的,我想他一定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呵呵。”看着满面笑容的果果,杨云稍稍安心,只是不知外面已经因为她天翻地覆了。
北周皇宫之中武帝宇文邕整日阴沉之脸,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而偏偏能说上话的相国也是整日愁眉不展,对陛下更是不理不睬,后宫之中,叱奴氏有些心虚,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皇帝,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这找寻皇后的事非一日两日,我看不如您先选几位贵妃,待皇后回宫……”
宇文邕双目一瞪,起身厉声说道:“母后,朕这辈子就要果果一人,其他女子我是断不会让她们入宫的。”叱奴氏一听,大惊,拍着桌案说道:“大胆,你是皇上,就要为社稷着想,慢不说现在找不到果果,就是找到,她一人又能为你生下几个子嗣,你当然要多多册立妃子,好延续北周皇族血脉……”
“够了,母后,当日你我合力逼走了果果,我一直后悔不已,我怎么可以因为几句闲话就怀疑果果,我怎么可以?”
叱奴氏听后瑟缩的坐回贵妃椅,“可是果果她为何要隐瞒,更何况我们是皇家,断不能让别人说闲话,我们并没有错啊……”宇文邕疲惫的揉揉眉头,看着仍旧执迷不悟的母后,起身说道:“母后,要是这种事发生在您身上,如果父皇要您杀掉我,您会如何?”说完默不作声的离开,留下像被定住一样的叱奴氏。
夜深人静之时,宇文邕独自徘徊在正阳宫之中,往日的恩爱历历在目,可是却已物是人非,心中追悔莫及。“陛下,”转身看着突然冒出的御林军左翼肖鹏,神情激动,“说,是不是找到果果的下落了?”
肖鹏稍稍停顿片刻,“陛下,臣不敢确定,但是近日发现文娘时常上慈云山,所以臣特来禀报。”宇文邕却不管不顾,面露喜色,直接向宫门走去,肖鹏眼见,提醒道:“陛下,现在三更天,还是等明天吧,夜深路黑,夜里山路不好……”
宇文邕却大叫:“不行,要是果果再不见怎么办?快,备马,我马上就去……”肖鹏无奈的跟随其后,就盼着自此能找到娘娘,否则这北周的天会永远这样暗无天日。夜晚的慈云山冰冷中透着阴森,宇文邕脚下深深浅浅的蹒跚着向山上走去,天刚放亮才摸索到山顶,就见一间庵堂立于苍穹绿荫之中。
迟疑着,最后大踏步向庵门走进,笃笃笃,轻叩门扉,就见不多时庵门打开,一身着僧袍的女尼乍见到两名男子大清早就站在庙外,有些吃惊,忙立手称道:“阿弥陀佛,施主大清早来此是上香还是还愿?”
宇文邕回礼:“师太,我是来找妻子的。”女尼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说道:“施主来错地方了,这里是清修之地,施主不可口出秽语。”宇文邕有些恼怒,看着要关门的女尼一把用肘支住庵门,对里面大喊:“果果,欧阳果果,你出来,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跟朕回宫吧……”开门的女尼听到男子自称朕,一颗心吓得扑扑直跳,转身向庵内跑去,不多时,一上了岁数的女尼快步走出,看着庵门外站着的那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忙上前问道:“施主从哪里来,到这荒郊野地的小庵堂有何事?”
肖鹏上前施礼,“师太,打扰,这位是我家主子,也是当今的圣上,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接皇后娘娘回宫,望师太行个方便。”老尼姑撩起衣襟跪倒口呼万岁,但颤巍巍抬头说道:“陛下,我庵堂之中并无皇后娘娘,这庵堂之内皆是落发的女尼……”
“放肆,还敢欺瞒与朕,果果明明就在这里……”眼见愤怒的主子,肖鹏担忧的望着地上跪倒的女尼说道:“师太,这窝藏皇后娘娘不是闹着玩的,师太还是……”老尼反倒镇定下来,对肖鹏说道:“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庵内确实没有娘娘,只有女尼。”
但见北周皇帝宇文邕身形摇摆,脸色苍白,颤手问道:“全都落发了,没有一个有头发的?”老师太回道:“来此处的女子都是斩断红尘,四大皆空,贫尼自当渡化她们。”
眼中狂风暴雨骤然凝聚,肖鹏心惊,忙打岔道:“师太再好生想想,是否有没有落发的女子?”就见身后突然一个年轻女尼似想起什么,小声惊呼,肖鹏耳尖,忙问道:“小师太可是想到什么?”年轻的女尼为难的看着师太,最后低着头说道:“有……一位,就是静心师妹,她来此已有四个多月,一直求师傅为其剃度,让师傅说她红尘未了,所以……”
宇文邕神情激动,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起那名女尼,喊道:“她在哪儿?”女尼看着如此英俊年少有为却此刻面目扭曲的皇上,有些害怕,不敢出声,老师太转身苦叹,莫非那名模样冷艳的女子当真是当朝的皇后娘娘?
“陛下,您先放开我徒儿,那名女子不在庵堂之中,她只是每日早课之时才来。”宇文邕听后竟然有些恍惚,眼中泪光粼粼——终于找到果果了,正想着,突然想起,转身问道:“她身子可好,腹中胎儿可好?”一句话惊起千层浪,老师太惊恐的看着皇上,哆哆嗦嗦的说道:“老尼……并未看到那女子身怀有孕。”宇文邕如五雷轰顶一般定于当场,身形摇晃,满目疮痍,嘴唇发抖——难道果果真的狠下心要与自己永无瓜葛,她连腹中的孩子都可以舍弃吗?
肖鹏听后暗自吃惊,但马上上前安慰道:“陛下,也许此女子并非是娘娘,我看……”宇文邕踉踉跄跄的向大殿走去,口中喃喃道:“我有预感,果果就在这里,她当真是对朕失望透顶,恨之入骨才会舍弃了那孩子……”正说着,就听见背后一道惊呼,“静心师妹,你来了……”宇文邕身形僵直不敢回头,倒是肖鹏心急的转身望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先是听见肖鹏诧异的声响,而后是放心的叹息,不知是喜亦是悲?宇文邕再也无法忍受,霍然转身与女子对望,眼中的女子眉眼间与果果有几分相似,却是——杨云!
杨云看到宇文邕脸色骤变,转身想要离去,却被宇文邕叫住:“你怎么在这儿,果果呢?”杨云站在原地不回话也不离去,肖鹏眼见有些愤怒,大喝一声:“杨云,见到陛下还不下跪,难道宫中的礼仪都忘了吗?”
杨云听罢,嘴边淡笑,转身对肖鹏说道:“左都督,杨云现在已是出家人,不再是什么宫中之人,”面色一改,目露鄙夷的看着宇文邕继续道:“更何况他不配我下跪,娘娘为他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康宁王更是因为他才……他却薄情寡性听信小人谗言,陷娘娘与危难之中,更是不顾及骨肉天性,血脉相连,他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下跪……”望着厉声指责宇文邕的杨云,众人面露惊恐,却见宇文邕哑口无言,默默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