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王洛斌,江小夏清楚地记得他就坐在大会台上。但那时台上到底是坐了四个人还是六个人,因记忆的混乱而终回忆不起来。
只记得有这么几个人:校长、副校长、九年级级部主任王洛斌、还有一个似乎是四楼上(7——12班之间)某个班的女班主任,威望在学生当中很高。
大会的第一幕,是校长首先发表的一番演讲。
台下是900多个人头,900多双眼睛再加上不计其数的手机摄像头注视着。
尽管不时出现别的班级班主任、或者体育老师等过来维持纪律,让学生们赶快把手机放下,静心听校长讲话。可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照做,有的也只是那些在学习上名列前茅的学生,少之又少。
江小夏从头到尾都没再掏出手机,因身高原因,他其实每次在类似的会议上也能“名列前茅”。
不过从第一排角度侧望大会台,虽然得时刻保持认真听讲的态度,而不能像偏后排闹闹哄哄的菜市场环境一样,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自豪?
整场会议下来,江小夏没记下来什么,同样那时候也没什么别样的感觉。只是当一个人演讲完毕后,他就附和着抬起手来鼓掌。
掌声每次都得持续一两分钟之久。
轮到级部主任王洛斌发言了,江小夏心里感到无比自豪,他认为这是独属于他们一班的荣誉。当然,这个念头太过自私。
坐了四个人还是六个人的会台上,每个人的发言差不多都是半个小时。
没过多久,江小夏的注意力开始不集中了,他浮想到很多关于毕业之后的问题。比如回到托管、然后收拾全部东西,坐出租车回老家。
之后呢?
在这不经意间,太阳高度已经从正中的偏西方向彻底坐落到西边,垂在他们教学楼左边的四个大字上。
时间来到了下午四点整,不算耀眼的霞光化作一道道光线,迎面刺向900多名学生。
这时候,明显能够看到六年级的新生们(他们暑假过后将会是七年级学生),有秩序地从大厅走出来。他们全级似乎有一千多人,比往届的任何一届人数都多。
当时,或许所有九年级的学生们都把目光转望向他们,不明所以,江小夏也同样。
但看到六年级的学生们在一个老师的安排下,纷纷把队伍站成两排,留出中间的过道,长到直接从车库附近到达校门口。
再看到这一幕,九年级的学生们全部都明白了。
“来,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内不用再往上搬凳子了,直接出校门就行。”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喊了一句,就这样,九年级全体同学按班级先站起,有秩序地离开学校。
唰——江小夏站起来,有种庄严宣誓去做某事的神圣感。他知道,自己这一站起,从今往后,都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走入六年级学生们簇成的那条毕业路上的瞬间,刹那,热烈的掌声唰地响起了!这是暴风雨般噼噼啪啪、深沉而浓烈的掌声,是新生送老生离别这个校园的分别的掌声。
那一刻,走在最前头的江小夏喉头剧烈地哽了一下。他强忍住不让自己落泪,始终目光坚定,目视前方。
他想努力看清前面的方向,拐弯,还差一小段距离就要走到大开的校门口。可眼前却仍然浮现出王洛斌老师、初中生涯以来的全部深刻而难忘的记忆片段,以及现实中六年级学生们都已经拍到发麻的掌声。
他后悔自己没多看一眼王洛斌老师,此后再见恐怕只在慢慢模糊的记忆中。
他陆续走过一千多明亮的眼睛的注视,听到周围好像有个女生忍不住落下眼泪,还感觉到有好几个女生过去扶住她、劝慰她别这么样。又有人发出了一声叹息,是男音。
江小夏低下头,狼狈地拿右手关节摁了摁眼角,再次抬起头往前看时视线已经模糊了,无法遏制。
最后,他虽然不是第一个走出校门,却仍旧是名列前茅的那几个。
要说整个初中生涯以来做过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江小夏离开校门、初中毕业的瞬间,他掏出手机,继而转身,将镜头对准正在往外走出的一班同学。已经各朝各自方向走的同学,还有学校横屏上立时弹出的八个大字: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咔!
这经典永恒的一幕被江小夏拍了下来。拍完,他放回手机,背着霞光的照射和那么几个家长的注视,向托管走去。
时间定格在201x年6月9日,星期六,16:1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