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先生一个大步冲向门去,我急忙跟上他。
医生说时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时先生轻呼一口气,取下眼镜,用袖口慢慢拭去额头周围细密的汗珠:“谢谢医生。”
我内心垂坠的大石头终于缓缓落地。
时晨被送去了重症室,他一直没有醒,时先生从里头出来后,朝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我走过来,浅笑坐近:“青小姐,谢谢你。”
听到这样的话,内疚的我几乎不敢再去正视老爷子的眼睛,只感觉心中为之一颤。
我慢悠悠的说:“您不怪我么?他是为了保护我......”
“学会去爱护别人,这对于他是好的变化。”
“我不想被他用这种方式爱护,负罪感太大了。”
时老爷子轻轻叹了气,从身侧的包里窸窸窣窣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这是他妈妈。”
我接过,看着照片上的玉应儿,不明白时老爷的意思。
“这是她在家里仅剩的一张照片”时老爷露少有的伤感表情,“她离开我们后时晨把她留在家里所有的照片都烧光了,这是最后一张。她一边恨母亲,一边又眼巴巴盼着她回家。其实之后她偷偷来过几次,都只是悄悄看看熟睡的儿子,在时晨醒来前就走了。”
我挺疑惑的问:“您一点都不恨她抛弃家庭么?”
“是我对不起他们。”他边说边收好了玉应儿的照片,左右看了一眼,他的属下离我们很远。他稍微靠近了我一些,压低了声音:“我和她妈妈是假结婚。不瞒你说,我其实一直有自己的爱人,当初也是因为家族压力和她她母亲联姻的,我根本没有资格怪她离开,至于时晨,他并不知道他母亲当时已经得了绝症。”
我听完后特别震惊,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再说任何话了。
是老爷子仰起头,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无可奈何的嗤笑着,眼角都是苍凉的褶皱:“时晨是知道我的情况的,那么多年,他一直不能原谅我,也恨他母亲,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活得很孤独。他母亲现其实已经不在世了,但根本没人敢对他提起这事。说实话,他情绪情况那么糟糕,我有时觉得让他误会他母亲也好,只要他以为她还活着。”
我听完只觉得心口好闷,时晨从没对我提过这些事,所以我总是认为,他古怪又咄咄逼人的个性完全是因为他的抑郁。我总是尽量让着他,表面上对他维持最大的关心,却从没真正想要走近他。
时老先生走前和我说:“这段时间还需麻烦青小姐了。”
我赶紧点头,又摇头。我肯定会好好照顾时晨,但是说麻烦我,真的是太惭愧了。
而后几天,他再也没有进出过医院。
这对父子之间的误会实在太深,我感觉身在这段纠结关系中的自己就像个中转机器。当然,如果有机会让他们好好沟通,我确实是很乐意
ICU重病患很多,并不允许家属在内久呆,我每天只有在固定的时间才能进去看上时晨一回,到了第三天,时晨病情稳定了,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但他身上仍然插着各种管道,使用着心电监护仪。
他眼眶周围一直黑黑的,医生说那叫“熊猫眼症”,是颅底骨折后都会暂时出现的症状,完全恢复需要一段时间,我每天就用能用毛巾换着冷热水给他敷敷眼周,虽然他迷糊着,但我觉得这样他应该会舒服些,所以一直坚持去做。
有时敷着毛巾他会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就像醒了一样,可我摸摸他的额头,他又没意识了。
胖胖经纪人这几天也是忙里忙外急了个坏,一边要往医院里跑,一边还要忙着应付媒体和各种公关,我见时晨周围的人都忙得应接不暇,于是决定从学校暂时搬出去——我要在医院住下,照顾时晨。
是的,我几乎没有犹豫。我含糊和柯欣胡扯了一番(暂时还不能说真话啊),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行动了。时晨的病房是单人的VIP,除了病床,还有一个沙发在里边,那就是我的“床”了,我把床铺好,大概在旁边放置了一些我自己的生活用品,急匆匆地去医院食堂买自己的中午饭。
时晨这几天吃东西全靠鼻饲(指从鼻腔插管入食道,最后管子尾端进入胃内,通过此管道直接进食流动食品。常用于昏迷、或口腔严重损伤等重症病人的一种医疗手段),我感觉他瘦了很多,心中很不是滋味,真希望他赶紧清醒了,可以正常从嘴里吃吃有味道东西。
这天中午我去医院食堂打饭,回病区时听说时晨醒了,我一个激动,饭盒丢在护士站,直奔病房。
跑过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要和时大少爷说些什么,因为我太高兴了,以至于在进病房后根本没第一时间了然里边的情况。
当我我看到一个纤细美丽的背影坐在时晨床旁,我顿觉尴尬。
女孩穿着精致的纯白色小裙子,长发顺滑轻盈,肩头一颤一颤的,嘤嘤的哭,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
我听到了时晨的声音,虚弱又温柔:“安琪,别哭了,我没事了。”
安琪来了,就是那个时晨曾经被众媒体传闻爱得死去活来得前女友,在对时晨的花边新闻有一定的了解后,我知道她是时晨唯一公开过的女友,曾经很轰动的在电视上大方承认,并对全国观众连说了数遍:“我喜欢安琪,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安琪。”
当然,至于她们后来分手,安琪又被爆出另攀高枝的事,又是后话了。
时晨,他并不是不温柔不浪漫,也不是天性别扭易怒,只是要看她面对的是谁罢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毕竟不合时宜,就在这时,我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青小姐,你是要和我一起进去么?”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堵在门口许久了。我转头,背后是一双笑得魅惑的桃花眼,我生硬的笑了笑:“好久不见,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