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连走了许多天,才终于走到有烟火气的地方。彼时看见街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就想到了这几天充饥吃的草根子,肚子顿时饿的咕咕叫。可我没有钱,只能咽了咽口水,默默离开了包子铺。走了没一会儿,我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牌子,只觉得一阵嫌恶。玉妈妈走出来,嘲讽道:“呀呀呀,你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又脏又臭的,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被弄脏,鞋子也烂了。”她盯着我的脸,笑眯眯的,“瞧,一张小脸也被划烂了,定是偷东西叫人给逮住了打的,这小乞丐还真怪可怜的。”
她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叹了口气,淡淡的说:“我不过是歇了会儿脚,你也莫要讽刺我。”
她头一抬,凶巴巴的赶我:“歇什么歇,瞧你这副丑模样,把我的客人都吓走了,快滚快滚。”
我手心发汗,突然就很想在她脸上留一个漂亮的巴掌印。我这么想了,自然也这么做了。
她气得柳眉倒竖:“好你个死丫头,找死是不是?”
她大手一挥,顿时来了四五个壮汉拽我。她一把摁住我,差点连胳膊都要被她掐坏了,我看着她一旁的脸红彤彤的,不禁笑了起来:“瞧,我送你的腮红真漂亮。”
她抬手间带了一阵风,劈头盖脸就要向我呼来,我本就闭了眼撇向一边,心道这一巴掌是要落在我脸上了,索性我也骂了她几句,不亏。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转头落目的是一袭白色,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人护我在身后,笑眯眯的拉住玉妈妈:“哎呀,怎么为了个小丫头动这么大气呢?”
哦,原来是云贞。
玉妈妈道:“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一副娇小玲珑的模子,打人却是往了死里打,你瞧我的脸,可是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云贞上前挽着玉妈妈胳膊,抬眼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眼,道:“玉妈妈可别为了个小乞丐气坏身子骨,不值当。”
我顿时咬牙切齿,气得直跺脚:“我不是小乞丐!”
玉妈妈鄙夷的打量我:“瞧你这副模子,不是乞丐是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没钱给你,识相的赶紧给我滚,真是丑人多作怪。”
“谁要你的钱啊?你靠小姑娘身体赚来的钱,我可不稀罕。”
她气得不轻,指挥两边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
我转身想要跑,却被其中一人扯住领子,竟然一手就将我拎了起来,作势就要对我拳打脚踢。
云贞上前拦住那人,转头对玉妈妈说:“玉妈妈,外面人这么多,你确定要打这小丫头吗?”
因为几人离得都很近,她说话声音很小,只有周围几个人听得到。
玉妈妈转了眸子:“拎进来。”
我扣着那人的手臂,到了门槛处,又紧紧扒着门槛,死活不肯进去。玉妈妈一巴掌甩我脸上,疼得我眼冒金星,顿时松了手指,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我听见那人说:“这死丫头看着瘦弱不堪的,没想到抓起人来这么疼。”
“可不是,我可得好好报那一巴掌的仇。”
云贞小声道:“玉妈妈刚才不是打了一巴掌了吗?你瞧她的模样,也不会有客人喜欢,就此放过她吧。”
后面的我便再也不知道了。
倾盆大水倒在我身上,我大惊失色,抬眼却见好几个人围着我,中间的人是玉妈妈,云贞并不在此。
我迅速瞧了四周,是一间小小的柴屋,乱糟糟的。玉妈妈见我醒来,拍了拍我的脸:“醒啦?”
我瞪着她不说话,她一巴掌甩我脸上:“哦哟,居然敢给我甩脸子。”
我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头不松开,她疼得嗷嗷叫:“死丫头,快给老娘松开!”
她一叫我便越发使劲,恨不得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咔”的一声,不出意外的话,她的手指多半是断了,她疼得眼泪汪汪的,对我又是拳打脚踢,又是巴掌连扇:“死丫头,你个短命鬼,给老娘去死!”
她掐住我两腮,我嘴登时没了力气,她道:“小丫头身板娇小,嘴巴倒是挺伶牙俐齿的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的剪子硬。”
她使了眼色,旁边一人顿时走到不远处的桌前,来时手里多了把剪子。
我心里一慌:“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在楼下驻足歇了会儿脚,这得多大仇?”
“你咬断我手指头,这仇可是结大了。”她接过剪子,在我眼前比划,“我是戳瞎你那会瞪人的眼珠子好呢,还是剪烂你那张会骂人的嘴巴好呢?”
我登时笑起来,冷冷的说:“我是太子妃,你若真这样做了,我定叫你这春风楼开不下去。”
她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你要是太子妃,我还能成了皇后娘娘呢,一天天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她没了耐心,一把提起我的头发,“我现在不仅要戳瞎你的眼睛,剪烂你的嘴巴,我还要剪光你的头发,叫你哭去。”
我嘲讽的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轻蔑的学着她,猛力踢向她的肚子。她这人挺胖的,如今被我踢翻在地,怎么也翻不了身。旁边四五个大男人要笑不笑的模样,看得我直乐:“喂,你们要笑便笑,毕竟我要是回了宫中,你们就再也笑不了了。”说完我便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神眷顾,云贞居然破门而入,一点儿也不温柔,倒是像极了当年第一次见她时,那股子风风火火的劲儿。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冷笑,道:“贞娘,好久不见。”
她此时连额头都带了汗,并不看我,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她走过来扶着玉妈妈:“玉妈妈何必要做那挖人眼珠子的恶人呢?”
“这死丫头可是硬生生咬断了我一根手指头,这代价怎么算?”
云贞拿过玉妈妈手中的剪子,笑嘻嘻的看着我:“当然是要想一个更残忍的法子报仇咯。”
我后脊一凉,嘴硬道:“好哇,你们杀了我,不就是更好的法子吗?”
“哪能这般便宜了你?”她从怀中取了面小镜子,照在我脸上,“瞧,这样一张脸,还不至于变成一个瞎子。”
我这才看清自己的脸。先前我便觉着自己的脸好痛,如今终于看到了那疼痛的来源。原来我的脸上居然有一道从眉尾到耳朵的疤痕。
我脸本就不大,虽然疤痕并不深,可仍旧显得可怖,几乎占了半张脸。
“玉妈妈,叫他们都出去吧,我亲自罚这小丫头。”
玉妈妈极不情愿,撇嘴道:“那可不行,你打不过这死丫头。到时候这死丫头跑了,我早谁哭去?”
云贞收了镜子,起身塞了银子给她,巧言道:“这不是不方便嘛。”
玉妈妈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会儿见了钱,也不嚷嚷着叫疼了,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子就死死盯着钱,嘴里却道:“哎呦,还是云美人心疼妈妈,妈妈这会儿手疼得要命,刚好去瞧瞧大夫。”转头凶道,“瞧什么瞧?陪老娘去看大夫。”
走到门口又幽幽瞪我一眼:“死丫头,弄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