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殿最后被烧得只剩下残桓断壁,凤长离气得来回踱步:“你这是要做什么?”
“天儿越来越干燥,我夜里睡得晚,不小心打翻烛火,可惜永宁殿里什么也不剩,连块像样的玩意儿都没了……”
他阴阳怪气的从我怀中拿出玉镯,道:“我记得你是将这东西放到了盒子里,再也没有打开过,怎么火来了,你第一时间不是跑出去,而是拿这东西啊。”他笑眯眯的将手一松,凝白的玉镯瞬间碎成了渣粒。
我一脸“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的表情望着他,笑了笑,并不搭理他。
他说:“这破烂东西是你情夫送的吧,碎一次补一次,可真是情深意重。”
我顿时来了火气,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也不顾周边人是个什么表情,冷冷的说:“你莫要多管闲事,这东西我不要了,谁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捡个破烂呢?”我故意咬牙切齿,一把撞开他,拉着月娘就走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我回宫后又一个绝望的开始。
自从永宁殿被火烧之后,众人只当那是一场意外,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罢了。可我惨了,因为没有地方睡,只得与凤长离一起生活在长定殿里。
苏良娣来时,身后跟着苏颜喜,她阴阳怪气道:“所有在乎你的人都死了,你凭什么还要活着?”
我笑起来:“凤长离都还没得到惩罚呢。”
“什么惩罚。”
“大概是想起一切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火烧永宁殿?”
苏颜喜的模子还是如当年一样,骨子里的风气永远都是那样奴性,竟甘愿当起了苏良娣的婢女。
我懒得废口舌,不满意的事当然不能叫自己委屈,可惜如今连打她都成了烦躁。
长定殿里什么花花草草都没有,未免枯燥了许多,若说这里唯一有意思的,大概只是看见苏颜喜气急败坏的样子。
苏良娣说:“姐姐去过承天门吗?那可是奉元城最繁荣最热闹的地段……承天门是那样高,站在上面,江山在你眼前,仿佛伸一伸手,便可触摸到。”
我也不想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道:“我确实没有去过,妹妹这么聪明,一定有法子叫我上去一睹风采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又跟我聊了会家常,说是家常,不过也是凤长离如何如何宠爱她罢了。
我没心思听她炫耀,只是说:“妹妹再得殿下欢喜,也不是他的妻。妾永远都是妾,当然也不是说妹妹身份低微,毕竟只有这正妻死了,宠妾才能上位啊。”
她面色一僵,站起身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扯着嗓子说:“姐姐,妹妹这几天偶感风寒,不便与姐姐过多接触,以免传染了姐姐,对殿下也不好。”她伸手拉住我,往我衣袖里塞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姐姐,妹妹告辞了,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啊。”
等她们两人走后,我才不紧不慢的拿出了她塞给我的东西。因为在朝暮当过几天女帝,这东西我熟悉得很,跟朝暮的虎符长得几乎一个样。
这不就是一块虎符吗,苏良娣怎么得到的呢?我想了想,大概是她姑姑的哥哥,高将军留给她的呢?
朝堂之上的事我并不懂得,以前也只是慕小九和苏朝白替我打点着一切,后来苏朝白去了战场,朝局动荡,我一时乱了方寸,连虎符是干什么的都忘记了。
大概有了这玩意儿,我就可以上城楼了。
倒不是每座城楼都会这样戒备森严,承天门位于九门之中,后面是皇宫,左边是东宫,右边又是中宫,守卫自然森严了许多。
我将虎符放在身上,月娘最近可高兴了,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高兴,也不愿意去破坏她的高兴,她高兴了,我才能高兴。
月娘是我待在东宫唯一的念头,若是连她也不在了,我可能说什么也不能再这样苟延残喘下去。
夜稍黑了一寸,我正在房内沐浴,却见凤长离一脸平静的走进来,我顿时想要跳脚,骂道:“滚出去。”
他仍旧大步向前,冲我吐了一口气,手腕向上,将黑布里面的东西悉数倒入了浴盆里。
“啊!”
我吓得赶紧起身,也不管穿没穿衣服,一心只想要逃离这里。他却一把按下我,手心使劲按着我,任我如何扑腾哭闹,他都不松手。
他的声音冷得就像寒冬腊月的积雪,没有感情也没有波澜:“喜欢吗,这么多人看着你沐浴,像不像慕小九看你的神情?”他语气一转,似叹息似疯狂,“你这女人总不安分,要吓一吓你才好,这样你才能永远不去想慕小九……阿慕,我好嫉妒慕小九,我也好恨你啊……”
凤长离简直有病,他煞红眼睛的模样,看我如同在看一具尸体。浴盆里的水瞬间染红了大半,那些人身首分离,一双双睁得死大的眼睛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扯入地狱。
凤长离将我按在水里:“容容说你与慕小九青梅竹马,是我毁了你的幸福是吗?你这样抵触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杀了慕小九,你在恨我。”他的力道又沉下了三分,“阿慕,我那么爱你,你却恨我,甚至想要逃离我,你胆子可真大,你觉得你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能去哪里?”
直到我挣扎到筋疲力竭,快要窒息而死时,他才慢慢放开了我,缕了缕我额前的鬓发,在我耳边呢喃:“阿慕,替我生个孩子吧。”
我紧闭眼睛,使劲推他,他打了个滑,一骨碌掉在地上,轻笑出声。我站起身进屋随意穿了件内服,拿了将军刀一把砍向他。
“凤长离,我要杀了你!”
“太子妃!”
一群人涌进来,冯寂挡在最前面,一瞬便打翻了我。我撞到浴盆上,头晕眼花,后脑勺疼得要命,挣扎着站起来要杀了凤长离。
冯寂挡在凤长离的前面,我本是对着他砍的,可他武功好,我伤不了凤长离,也伤不了他。
凤长离轻道:“阿寂,退下。”
冯寂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却也不再对我兵戎相见,他看了眼浴盆,忽然就明白过来我为什么会崩溃,犹豫道:“殿下……”
凤长离走到我面前:“杀了我,杀了我!”
就像许多年前,我拿了“凤凰”去杀他一样,可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对他心慈手软了。
我举起将军刀,立马刺向了他的心脏,他也不躲,连个痛苦的表情都没有,难道我刺得不是他的身体吗?
我刺偏了,倒不是可怜他,只是因为受了刺激,又眼花缭乱,连他的脸都模糊了起来,只听见冯寂一声撕心裂肺的“殿下”,我与凤长离双双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