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近偏苑,就有人拦住我们:“太子妃。”
“嗯。”我答,一脚踩进偏苑院里。那两人拦住我,跪在地上:“太子妃,您不能进去。”
我问:“怎么带着面纱?”
“这是因为温奉仪患了痨症,我们两个害怕被传染,所以戴了面纱,以防万一。”
我笑:“那你们有痨症吗?”
她们犹豫三番:“没……没有。”
我还是笑:“那不就得了。你们把面纱借给我和冬悦,以后都不用来偏苑了。”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去永宁殿,我会再派两个人来照顾温奉仪。”
“我们若走了,苏良娣那要是知道的话,可不得把我们姐妹二人,抽筋扒骨。”
这次轮到我和冬悦面面相觑了:“为什么?”
“我们姐妹二人本是温室殿的一二等婢女,因为犯了点小错,才会被苏良娣罚来这里照顾温奉仪。”
我皱了皱眉,将她们俩扶起来,脑壳胀痛:“你们先起来,出了什么事,叫苏良娣来找我。”我掀去两人的面纱,“借我一用,谢谢。”
顿时,拉着冬悦,一溜烟跑得更远了。
我看见温奉仪时,简直分不清她是人是鬼,直接吓得躲在了冬悦的身后。冬悦抽出刀,挡在前面,回头看我,语气平静:“公主别怕。”她上前一步,仔细瞧了瞧,“是人,还有气。”
我走进一看,还是吓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形如枯骨的人,头发大把大把掉在床上,眼球凸出,双眼无神,表情僵硬。她喘着气,想要抬起身子。我一顿,慢慢走过去扶她:“你没事吧?”
她笑了,声音像喉咙里梗着鱼刺,尖锐难听:“太子妃。”
“嗯。”我将她扶了起来。
“太子妃,好久不见。”她说话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力。唯独那句“太子妃”,像一根针,沉闷的刺在我的心上。
“嗯。”
是啊,都三年未见了。其实就算我三年前见过她,可终究只是记得见过她,并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但是,我心里清楚,她那时,是断没有现在这般恐怖的模样。
“太子妃,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带我离开东宫的。”
我皱皱眉头,不记得。
只得顺着她:“嗯。”
“我没有骗你,我用自己短暂的一生,证明了,我真的离不开东宫。”她倒在我怀里,“太子妃,太子可好?”
“他好得很。”美人在怀,大权在握。
“太子妃现在一定与太子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吧。”她顿了顿,“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相求于太子妃。”
我看向冬悦,见她点了点头,才道:“你说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能帮你。”
“我想见太子最后一面。”我面露难色。
这不是存心要为难我吗?
她挣扎着要起来:“我想见他,求太子妃了。”我拦住她,“太子妃,太子妃。”
温奉仪一直叫我,两个眼珠子跟贴在我脸上一样,一直盯着我看。我被她盯得心里发疼,道:“我答应你便是了。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他绑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你。”
她笑了笑,很是莫名其妙:“桃桃长离,慕江而行。”
我不说话,冬悦也不说话。阴冷寒凉的小殿里,只有那一声声“桃桃长离,慕江而行”响起,像冬日惆怅的悲歌。
良久。
“太子妃,谢谢你。”
我一愣:“不用谢我,这是凤长离应该的。”
“太子妃,三年未见,你身上的活泼劲儿,一如我第一次见你,丝毫未散。”
“那是,活得这么压抑做什么?不瞒你说,凤长离也不待见我,可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太子妃,我死后,你能将我的尸体烧成灰,葬在桃树下吗?”
“怎么动不动就提死?我们都是要长命百岁的人,嘘,别提。”
“我患了五年痨症,能够拖到如今,已是上天的恩泽,我又怎敢再苟活于世?”她握住我的手,求我,“太子妃,你把我葬在桃树下,下辈子换我保护你。”
“这个……”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还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太子妃,你永远都这样善良。”
我走到桌前,想给她倒杯水喝。结果一抬手,别说水了,污垢都没有半点。我闷了一口气:“那两个婢女,就是这样待你的?”
她语气倒是平静:“苏良娣派来的人。”
“那她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你!”我插着腰,“冬悦,你等会儿回去告诉那两个人,叫她们领了钱,就离开东宫。”
“公主怎么不亲自告诉她们?”
冬悦还在取笑我!
“我不想跟她们说话了!”
“好的公主。”
“太子妃,扶我到外面走一走吧,现在定是到了冬天了,我想出去瞧瞧。”
“好。”
我和冬悦一左一右,扶着温奉仪走出偏苑。她很瘦,瘦得骨瘦如柴。她叹气:“这东宫总归是缺了点东西,孤零零的。”
我一听,也来劲了:“是吧,我也这样觉得。”我提着繁重华丽的裙摆,“我想在东宫种桃树,等到了春天,桃花开了,那才叫好看。不像现在,我也总觉得东宫孤零零的,一点儿也不热闹。”
“太子一定会同意的。”
我撇撇嘴,并不认可:“我去过苏良娣的温室殿,里面种的花都可名贵了。不过我要是想种桃树,一定只能在永宁殿里种,不然凤长离又会来跟我吵架。”
她笑了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