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刮过我的脸颊,冷得刺骨。慕小九进来替我拢了一件狐裘,抱住我:“花花。”
我的眼泪瞬间止不住,一颗一颗掉下来。我怎么也想不到,朝暮不可一世的女帝,疼我宠我的姑姑,会溘然长逝。
女帝病重,从九月初,一直到如今,拖了许久。她病逝前,唯一传召的人,是我。我清晰记得那一天,绝望又悲痛。
女帝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她无力的抬起手臂,冲我虚弱一笑,她已经病重到连话都说不出了,我只是哭,我记不得她是谁,但我的心,如刺入一把刀,疼得我面目全非。
她指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指指我,眼睛突然瞪大,心疼与悲怜露出,她张开嘴,挣扎着,可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一笑,如突然释怀一样,咽了一口气,手渐渐垂下。
“姑姑!”
我趴在床前大哭,却无济于事。
原来生死都只是一瞬之间的事,刚才还对我笑的人,如今再也不会摸我的脸颊,对我宠溺和放纵了。
女帝葬在皇陵,我去的那一天,天上飘着蒙蒙细雨,她的旁边还有一座陵墓,我不过是扭头无意看到,却心脏一痛,想来是因为女帝之事,太过悲伤。
安平长公主之墓,我注视了良久。
云卿心情绝差,她来找我,说是要赛马,叫我陪着她。我急忙点头,将慕小九带在身后,随云卿去了马棚。
云卿说:“塞马还带着夫君。”
我脸一红,咬着唇齿不说话。
云卿进去挑了三匹红棕色的良马,她自己拿过一匹,我知道,那匹马是云卿最钟爱的西凉汗血宝马。
广阔平坦的赛马场,云卿一身红衣,明眸皓齿,慕小九一身白衫,笑容阳光。我兀自上马,骑了没多久,云卿的马突然狂奔,甚至险些撞到我和慕小九的马儿。
慕小九跨马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我们共骑一匹马,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身后说:“别怕。”
顿时,我一颗心安慰下来。
云卿的马儿突然受惊,两蹄离地,一阵沉闷的声音栽倒在地,我回头一看,云卿赫然倒在地上,马儿疯了一般,踩在她的身上,鲜血淋漓。
“长姐!”
我想勒马回去,慕小九别过我的头,呼气:“别看,我们去找人来。”
慕小九这样说没错,我再回头一看,那马儿早已跑远了,在围场边缘奔跑撞击。
我咬住慕小九的手臂,他痛,我翻身栽倒在地上,他一愣,在马上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我站起来,向云卿跑去,头也不回:“你去找人来救我和长姐,就说马儿受惊了。”我回头看他一眼,“我等你来。”
我跑过去抱住云卿,她身上软绵绵的,鼻口都有血迹流出,她红衣胜血的衣衫,更加鲜红明亮。
来的人很快,他们团团围住云卿,将她带回了宫,我跟着他们,慕小九走在我身后,一步一步,犹如铁锤敲在我的心上。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云卿昏迷不醒,宫中其她公主,也皆是死得死,伤得伤。
等到了暮岁初头,宫中居然仅剩我一位公主还活蹦乱跳的。
“国不可一日无主,”苏朝白说,“九公主,如今到了您掌控大局的时候了。”
我吓得一口茶喷在他脸上,看着苏朝白,我一脸不好意思,起身扶他起来:“苏将军,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苏朝白抬眸:“末将定当替九公主扫除异党。”
慕小九也开口:“如今宫中只得九公主一人,确实是只能你来将皇位坐稳。”
我看着他们:“可我什么也不懂。”
苏朝白和慕小九对视一眼:“朝中有慕小九,边疆有末将,何人敢不从?”
我一脸绝望的仰天长啸。
翌日,我早早被慕小九拉了起来,他叫人打着灯,又叫人给我穿上登基的华服,比我还积极。
我睡眼朦胧,任由她们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打着哈欠,又睡了过去。
等弄完一切,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我猛地清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庄严肃穆,雍容华贵。正红的宫服摇曳在地,头上的钗子重得我脖子都快撑不起了,眉间一点雪,唇红齿白。我起身,看着慕小九笑,他简直要看得呆了,我摇手:“慕小九!”
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绕绕头,逗得我哈哈大笑。
登基并不愉快,不少在朝中有势力的大臣,皆是联合起来参了我一本,他们说我心思深重,为了帝位,迫害了所有能够继位的公主。
我在龙椅上,如坐针毡,皱着眉头,咬牙切齿:“朕还没恶毒到弑杀亲姐,左相如此说,莫不是要把这坑杀皇室之女的罪名,悉数安在我的身上?”
“偌大的后宫,除了早夭的两位公主,其她几位公主,哪个不是在先帝去世后,遭遇得不幸?哼。”
我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扯着他的耳朵,告诉他,我还不想做女帝呢。
慕小九很有才华,先帝还在世时,他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先帝打趣说,门当户对。
慕小九走前两步,面无表情,参了左相一本:“听闻左相家中有贤妻一人,温柔贤惠,若是把娼女迎娶入门,令夫人必定也会开心。”
众人皆哄堂大笑,我也觉得好生搞笑,左相的夫人是云城出了名的悍妇,曾经云卿还跟我讲过,左相瞧着林氏家父去世,没人能够撼动得了他,大喜之下,觉得扬眉吐气,终于要休了林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妻还未休,就被林氏提着刀,从青楼一路追到了云城城门之下,让天下人看了耻笑。
听说还吓得失了禁,从此,再不敢提及休妻之事。
左相脸青一块白一块,恶狠狠瞪了慕小九一眼,退了下去。众人看慕小九悠哉游哉的模样,皆是不说一句话,我左耳进右耳出,等回宫之后,直接累的趴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