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傍晚,监狱一隅。
还在实习期的记者跟在狱警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
“张记者,你要采访的犯人在审讯室里,我就送你到门口了,你进去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我在门口等你。”
张记者点点头,今天师父身体不舒服所以让他一个人来采访,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采访对象还是个死刑犯,听说明天就要上刑场了,他手心沁出汗,深吸了口气,推开门。
他提前看过资料,采访对象很年轻,他有想象过将人分尸残忍至极的杀人犯长什么样,但真见到时还是有些失神,男人看起来很普通,在人群里很难认出的那种,他坐到男人对面,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感觉还是很普通。
男人并未开口,静静的看着他,眼里一片死灰。
张记者清了清喉咙,说:“我们前几天和监狱这边沟通过了,这次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男人点点头。
“当初你杀完人后为什么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报警自首?”
男人低下头,并未作答。
张记者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残忍杀害那些女人?”
男人一声不吭。
张记者不死心又问道:“她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痛下毒手?”
男人仍低着头,沉默不语。
记者一连问了好几个和案情有关的问题,男人都避而不答。眼看半天无果,张记者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忍不住问道:“你有在意的人吗?”
男人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记者继续说道:“你有在意的人吗?你对她们痛下杀手时,有没有想过你在意的人会怎么看你?”
张记者还想继续说时,男人开了口,声音略有些沙哑:“她怎么会关注我。”
无论接来下记者再说什么,男人都不再言语。狱警敲了敲门,提醒时间到了。记者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可以,我会写到报道里。”毕竟这次采访没问出什么,总得写点东西不然不好和师父交代。
男人定定的看着他,说道:“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张记者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出了审讯室和狱警寒暄几句,然后准备回报社写稿。
到报社后,他坐在电脑屏幕前,对着空白文档有些不知所措,身旁的同事见他发愣,问道:“你这都看了多久屏幕,怎么还不写?”
他叹了口气,说:“难写啊。”他同她讲了在监狱的事,女同事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又好奇地问道:“那个人最后和你说了什么啊?”
张记者记性很好,重复了那句有些绕口的英文。
女同事有些吃惊,回道:“他也看莎士比亚啊?”
张记者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同事解释道:“这句话出自莎士比亚的一首诗《何以将你比做夏天》”女同事拿起他的鼠标,在浏览器上搜出了原文。
张记者看着诗句,略有所思地说:“他是不是想表达什么?”
女同事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想说给喜欢的人听吧。”
电光火石间,记者联系到受害者和那男人回答的两句话,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他拨通监狱电话想再采访一次,但得知男人明天要枪决现在不能接受见面。
记者瘫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此时陵城监狱。
男人坐在窗前,看着落叶纷纷,神色平静,一字一句轻声诵读着那首英文。
三条人命在身,他的手上沾满鲜血,他有罪。
男人闭上眼,飒风席面。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对她们痛下杀手,因为她们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她,像极了他魂牵梦绕的她。
喜欢一个人,要为她洗手作羹汤与她执子之手。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他与她同学三载,隔着远远的距离,哪怕看着她的背影也觉得满足。毕业那天他鼓起勇气问她能否合张影,她点头的那一瞬间一直刻在他脑海里,永不忘却。
记得她喜欢喝学校旁那家便利店的牛奶;记得她偏爱白色;记得三年里她擦肩而过身上的淡淡花香。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毕业后他再也遇不到她,陵城那么大,他找不到她。
看着那些女生顶着与她相似的脸苦苦求饶时,他心中只有快感。一连三条人命。他将她们囚禁,然后再拿起刀…
鲜血溅落在他身上,当她们了无声息时他终于清醒,他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他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了。
医生说他有病,但他动手时又那么清醒。犯了众怒,无论如何他都终将一死。
翌日清晨,刑场。
他在一片静默中倒下,再无声息。
他从来都不后悔,可若能重来一次。
元姝,我还是想继续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