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天央城西城区,正在酣眠的百姓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惊醒,一时间惊叫声四起,家家亮起灯火,纷纷好奇出门互相询问。
住在西城区外围那一圈的百姓已经在军队的引导下全部转移出了西城区。
最后撤离的那一批人听见巨响,耳膜欲裂,纷纷揉着耳朵回头看,但方才掀起的一阵狂风吹灭了火把,所以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待火把重新被点燃,有几个胆子大的走回去看时,个个目瞪口呆,两股战战。
只见,他们眼前,原本的房屋尽皆瘫塌,火光照耀之处,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断壁颓垣,一片狼藉。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心底涌出的不是家园被毁的悲伤,而是深深的恐惧。
就在这时,天上亮起一道光华,如同圆月悬空,照耀整个西城区,引得众人纷纷仰头看着。
“遵陛下圣旨,现对西城区进行封锁,西城区内居民全部自锁家门,不得外出,不得与他人接触。”
“西城区内士兵立刻停止巡逻,就近找地方休息,等待后续通知。”
“所有人,包括修仙者,不得出入西城区,若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在西城区外围房屋坍塌区域内的人请尽快远离,我倒数十声后,坍塌区域所有动物和人都将被天火抹杀。”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随着“一”字出口,众人只见“天上圆月”突然炸开,无数光芒落下,砸进了房屋倒塌的区域。
一时间火光四起,热浪滚滚,吓得西城区内的众人纷纷回屋躲了起来,西城区外的争相逃离,尽管火光只是落在固定区域。
汐月冷眼俯瞰下方的混乱,心中暗叹苍澜大陆的文明太落后,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二代特异性人工病毒搞得这般狼狈,还尊称为天毒。
这时一位苍颜白发的老者浮空到汐月旁边,行了一礼,道了句“有劳仙子了”。
汐月微微颔首,感应了下汐月剑的方向,御空离去。
老者看着下方被火焰灼烧吞噬,逐渐化成飞灰的房屋,脊背发凉。这姑娘的修为,深不可测!
……
药宗护宗大阵外,三个人被一群药宗白袍弟子团团围住。
“田师弟,我真是东方云,现在有要事禀告,请放我们进去。”东方云跟自己面前持剑指着自己的白袍男子解释道。
他本想直接传送到绝情谷,鬼知道居然被护宗大阵挡住了,三人直接撞在了护宗大阵上,然后被护宗弟子围了起来。
“休得胡言,众所周知,东方师兄是药宗最胖的胖子,你冒充谁不好,冒充他?也不照照镜子上上秤,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真的是东方云,不信你看。”东方云用幻术变化成以前肥头大耳,满身脂肪的模样。
被他叫做田师弟的人眼睛一瞪,怒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拿我当傻子,居然当着我的面用幻术?”
“田师弟,这是你逼师兄我的啊。”东方云见解释不通,清了清嗓子,“去年八月十五日晚申时三刻,田志坤到月泉湖……”
“东方师兄!没想到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帅?”刚才还瞪眼含怒的人,瞬间变了脸色,笑得有些谄媚。
“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还不放我进去?”
“是是,这就放行,师兄您老人家里边请。”
韩天一和虚渊跟着东方云大摇大摆的进了宗门,待脱离了护宗弟子的视线后。
虚渊再次发动神通苍穹,出现在了一个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门关着,院子里雾气很重,到处是各种奇花异草,还有各种虫子。
“东方世侄?”屋里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人声音。
“诶,是我。”东方云答应一声。
“进来吧,外面毒虫有点多,不宜久站。”话落,茅草屋的门就自己开了。
东方云带着韩天一和虚渊进了屋,只见两团幽蓝色的火焰漂浮在空中,屋内光线有些暗淡。
屋里空空荡荡,只一个身穿麻衣的男子盘坐在一个蒲团上。想来就是药宗三绝的丹绝王玄。
韩天一打量着这位前辈,只觉他浑身气势微弱,相貌平平,实在很难想象他居然是让同为药宗三绝的夜千魂都自叹不如的存在。
“你确定那是蚀骨天毒?”王玄看向东方云,直奔主题,倒不关心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万里外的魏都来了这里。
“这事还是由我这位韩师弟向王叔你解释吧。”东方云侧身朝韩天一的方向。
王玄闻言看向正在打量自己的韩天一,和蔼笑道:“你是小七的弟子吧,你怎么知道蚀骨天毒出现在魏都的?”
“回禀前辈,晚辈是从一个名叫花萤萤的女子的记忆中得到的信息。”韩天一说着退后两步。
韩天一手一挥,一面水镜出现。他将手中金光注入水镜,水镜一阵波动,形成图像。
这次的图像与在魏宫时给魏帝看的不同,图像中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
年轻的女子眉目与花萤萤相似,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模样。那年老的女人,满头白发,身形佝偻。
在看到那年老女人的面容时,王玄的手微微颤抖着,身周天地灵气紊乱,就连那两团蓝火都摇曳着,照得屋里忽明忽暗。
“前辈?”韩天一不由得担心地喊了一声。
王玄闻声,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体内躁动的灵力道:“是了,尽管她苍老了太多,但她确实是药宗毒绝花晨妍。”
水镜中的图像还在继续,王玄却站起身不再看,径直出了茅屋,带着两人从一条羊肠小道上进了一处山洞。
山洞从外面看来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洞天。洞里到处都飘着幽蓝色的火焰,莫名显得有些诡异神秘。
韩天一见状,心头一跳,丹火离体而多日不散,这至少是药宗蓝光境的修为才能做到的,自己面前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前辈,果然修为高深。
“这里是我被关在这绝情谷下无聊,自己搞了些东西来研究,你们在此等我一下,我去找找蚀骨天毒的疫苗。”王玄将两人带至一处石台上,转身对两人说道。
“得嘞,王叔您老人家自去,不用理会我们,我们就站在这里,不会走动。”东方云闻言回道。
“你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我这里有不少毒物,恐伤了小七的徒弟,叫她知道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王玄微微捻须笑道,而后径直离去。
韩天一好奇地朝周围张望,这里到处都是些瓶瓶罐罐,花花草草,看起来像是被荒废了的住宅。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东西很危险。
“别看了,你现在还不是药宗内门弟子,等以后入了内门,这些东西你不看都不行。”
韩天一闻言点点头,药宗外面弟子主修丹术和药理,次修毒术,而内门弟子则主修毒术,丹术与药理都是自学,内门长老是不会再教丹术和药理的。
一炷香时间不到,王玄带着一个黑木箱子出来,随手将它扔给东方云:“东西就在里面,上面的禁制已经被我抹去,拿上东西,走人!”
东方云接过,二话没说,躬身行了一礼,带着韩天一退出了山洞。
王玄背负双手,眼神沧桑,仿佛一眼阅尽百年光阴。他一挥手,空中出现一幅画卷,画中是一位捻花浅笑的女子。
画中女子眉如弯月,眼波流转自是一番风情。满头青丝如瀑,巧笑嫣然,如春风怡人,又似细雨无声,直叫人移不开眼。
王玄看着画中人,神情哀伤,良久,一挥手,一团幽蓝丹火吞噬了那幅画。
他运气成剑,飞身在一处石壁上刻下两行大字——“爱妻晨妍之墓,鳏夫王玄泣立”。
字字入石三分,笔笔凝重,笔锋犀利但“立”字的最后一横到底是劲力轻了,在昏暗的环境中隐约朦胧,若有若无。
王玄刻完,手中气剑消散,深深凝视壁上十二字,只觉字字诛心,不忍再看,御空离开了山洞。
片刻后,洞口传来一声巨响,断龙石落下,封住了山洞入口,也埋藏了一段往事……
……
魏国天央城西城区
一群由修仙者组建的“医疗队”,正散布在西城区内,给每个人注射东方云从药宗带回来的“疫苗”。
他们个个灵力护体,还穿上了特制的“防护服”。
虚渊见了所谓的防护服,还一脸好笑地跟韩天一吐槽,这防护服简直就是他上辈子那里的宇航服的“超薄版”,要不是样式太像宇航服,他更愿意认为他们是路边发传单的了。
西城区外到处排着长队,他们已经听过公告了,知道一百多年以前几乎干掉了三分之一人口的天毒居然在西城区出现,个个惊恐万分,好在他们也知道“疫苗”已经到了魏都,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恐慌。
但还是有不少人为了逃出去,硬闯封锁区,结果自然是被朝堂以雷霆或弩箭击杀,尸身直接被封锁区经久不散的诡异火焰烧成了飞灰。
也有人想从水路和挖地道逃出去的,结果自然不比硬闯的人好多少,乱箭射死,无人收尸。
朝堂以这种毫不手软的行为,向西城区的贵族百姓乃至修仙者传达了一个信息——好好待在西城区未必会死,胆敢逃出西城区,必死无疑!
西城区街道上,唐鉴穿着防护服带着镇邪司的几名弟兄巡逻。这里,巡城司那些普通人是进不来了,只有他们这种修仙者才能进来。
他们联合原本就在西城区的官府人员,临时组建了西城区治安总队,负责维护治安和食品供给。
他现在真得十分后悔那天没有追上去杀了那两个人,早知道他们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牵连这么多人,他一开始就该赶尽杀绝。
远在青州执行任务的大哥大嫂得知消息后也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他知道他们是在气头上,尽管这事不赖自己,但也不敢反驳,他反正是怕了他们的夫妻双打了。
“三哥,咱们歇会儿吧。”队伍中一人气喘吁吁道,“这什么防护服实在是太闷人了。”
“嘿嘿,许老六,叫你平时修炼不努力,现在知道喊累叫苦了。”队伍中一个干瘦的秃顶老头嘿嘿笑着拍了拍旁边的身穿防护服的人的肩。
“余老头你轻点,要是一不小心弄破了我的防护服,我跟你没完!”被叫做许老六的人忙躲过了他的手。
“这玩意儿,上千两黄金一件,哪有那么容易坏?”
“老余,小六,少说两句。”唐鉴开口打断两人的斗嘴,继续带头巡逻街道。
这几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与唐鉴一样悔得肠子都青了的还有一人,那就是韩天一。与唐鉴不同的是,他是后悔没有救下盗月组织那一群人。
被抓住的弄香圣手赵誉在天牢里得知盗月组织只剩他一人活着时,恶狠狠地看着因为愧疚过来给他道歉的韩天一,燃烧寿元诅咒他与唐鉴不得好死后。
“天一,别自责了,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虚渊看着因为眼睁睁看着赵誉死在自己面前,自责自己做错了事的韩天一。
“可是,如果我不插手他们与唐鉴的战斗,或许他们就不会死,如果我不告诉赵誉他们的死讯,或许他就不会自燃寿元来诅咒我,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许西城区的那些人……”韩天一抱着头,神情有些痛苦。
“够了,天一!”虚渊扳开韩天一的手,直视着他道,“听我说,天一,这件事错不在你,盗月组织的那群人本质上是匪,唐鉴在职务上是官。”
“现在这个局面,实际上就是一场官匪之间的事闹出来的。在整个这件事中,你所想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只是你能力有限,不足以扭转事态的发展。”
“就算没有你,盗月组织那群人早晚也会被魏国的修仙者追杀至死,就算没有你,花萤萤也可能释放出蚀骨天毒。而如果不是你发现的及时,或许危害会更大,或许就是下一个天毒灭世!”
“天一,你的所作所为,恰恰让一个巨大的隐患提前暴露了出来,将可能造成的损害,降到了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
韩天一闻言,看着虚渊,仿佛自言自语:“真的吗?不是因为我事情才变成这样糟糕的吗?”
“不是。”虚渊坚定地答道,上前抱住了韩天一。该死的赵誉,居然将这么大思想包袱甩给天一这个“傻孩子”,真是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狗眼!
上辈子,他就听说过一个恶心的论调,说什么天使会为了救全世界而杀了你,可恶魔能为了你毁了全世界。真真是黑白不分,颠倒是非!
你可知,天使杀一人而救世界后他会有多自责,救世界是他的天职,而杀人不是,如果可以他宁愿牺牲自己。
你可知,恶魔本就是想要毁掉世界的,什么为了一人,不过是顺便或者是那人的一厢情愿!
花萤萤想让所有人给云破月陪葬的那一刻,无论怎么说,她都已经成了恶魔,一个要毁了世界的魔。
凭什么云破月的死要让其他无辜之人受牵连?又凭什么一个恶魔的错,要让他善良的“傻孩子”来背锅!
他承认,他同情盗月组织的遭遇,但同情并不应该左右律法。他们违反魏国法律在先,他们享受着违反发律带来的好处与乐趣,就该做好面对法律惩罚的准备。
“可是,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
“天一,在你眼里,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虚渊依然抱着韩天一,打断他的话道。
“……”韩天一没想到虚渊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语塞。按他看来,盗月组织的人说不上是坏人,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
“天一,你现在也长大了,看事情的角度不再像以前那么单一,也不再是非黑即白。”虚渊见他语塞,知道他在判断云破月那些人是好是坏上范了难。
“人呐,是很复杂的,人心呐,更是难测。你接触这个世界越多,你就越能感觉到人性的复杂,往往善良中掺杂着自私,光芒下隐藏着暗影。”
“了解的越多,好与坏的界线就会越模糊,善与恶也不再泾渭分明。我同情盗月组织那群人,但说句实在话,现在这样的结局,也算他们咎由自取。”
“可是……”韩天一想反驳虚渊,他看过那些人的记忆了,感觉他们应该得到幸福,而不是现在这个结局。
可是,他也承认,虚渊没有说错。不管他如何同情,惋惜,都不能否认盗月组织确实存在违法乱纪的行为,虚渊说的咎由自取,并不过分。
“天一,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虚渊一脸严肃地看着韩天一。
韩天一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已经有许多人注射了疫苗,暂时也没有发现蚀骨天毒发作的人,按理天毒的事应该算是解决了,只等观察满一个月,就能撤销封锁了。
他不知道虚渊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但他相信虚渊的直觉,因为,这么多年了,虚渊的直觉从没出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