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云海、云峦、云玄四域的兵马已经集结在齐库布大沙漠外五十里处。
云天域“七煞”之一,人称“累死鸟”的季如风,作为攻打云莽域的四域兵马总先锋官,他完全依照计划,按兵不动,等待着申屠岩的最终攻城指令。
四域屯兵城外,枕戈待旦,拓跋陵却整日闲庭信步,捏花弄草,他担心的不是四域打进来,而是担心他们不敢打,不会打,根本进不来。
今日,拓跋陵和愿念尊者又在苏尼尔特城中微服私访。现在的苏尼尔特城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热闹繁华。
生活在这里的民众,和谐平等,友善亲和,脸上挂着欢笑,心里住着温暖,日子过得幸福得意。
他们不关心大云国的国主是谁,从不在街头巷陌谈论天权杖,甚至是其它四域屯兵在城外,他们也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居乐业。
因为他们相信只要拓跋陵在云莽域,定会保他们平安,只要拓跋陵安康,就是长生天赐予他们最大的恩泽。
拓跋陵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来吃,他快乐得像个孩童,虽然他活了七百余载,可快乐得时候并不多。岁月的年轮没有在他的脸上刻上任何沧桑的痕迹,七百余岁,弱冠的容颜,一袭白衣,俊美绝伦,他是云莽域少女心中最美的情郎。
拓跋陵摇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向愿念尊者炫耀道:“你知与不知,我几百年前吃过这个,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苏尼尔特城再次品食到,哈哈……”
没等愿念尊者开口答话,拓跋陵又笑叹道:“你又知与不知,世上最悲痛的事情是什么?”
“没吃到冰糖葫芦?”愿念尊者调皮道。
“是老夫的‘求死不得’和官正美的‘求活不成’。”拓跋陵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
愿念尊者接话道:“官正美之事很蹊跷,一定有人在暗中算计他。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我猜想,官正美一定会把这个屎盆子扣在大汗头上。”
愿念尊者其实并没有明白拓跋陵的全部意思,官正美的“求活不成”,隐藏着一个惊世的秘密,连拓跋陵这个老不死也害怕的秘密。
拓跋陵决定替官正美保守这个秘密,永远。
……
赵阿弟被六指迷晕之事,时常被了得拿来嘲笑,笑话他一个书生扇选中的人,都敌不过一剂迷药。
赵阿弟内心无比挫败,他已经做到谨小慎微,可还是人心难测,防不胜防。
被迷晕之后,赵阿弟更加不愿意和人交谈来往。现如今,发呆和等待吴命来找寻自己就是他的日常。赵阿弟相信吴命一定看到了自己写的信件。
米小点觉得她的了得阿爷很是过分,总是打击刺激赵阿弟。
了得却笑言:“内心不坚如铁,如何经受得住莫测人心。连我这嘴刀子都能伤他,那这个人毁了也就毁了吧。”
米小点觉得了得说得确有道理,她只好时常宽慰赵阿弟,鼓励赵阿弟,不要灰心丧气,意志消沉,他可是书生扇选中的人呢。
近日来,赵阿弟被了得逼迫着,继续前往七鲜铺用谷米交换水产。赵阿弟一万个不愿意,可也只能屈服在了得的淫威之下。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赵阿弟并没有敷衍应付。
七鲜铺的掌柜和伙计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呆呆傻傻,从不讨价还价。赵阿弟还时常替七鲜铺担心,深怕七鲜铺吃了亏,给多了水产,让了得那奸商占了便宜。
今日,赵阿弟从七鲜铺回来后,就直接把自己关在房中,撅着屁股,趴在床榻之上,呆看着他的书生扇。
赵阿弟的表情还是痴痴呆呆,可这次的神情中多了些困惑与不解。因为他并没有在书生扇中看到那个施展各式武力的人,只在扇中看到了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七种色彩的光。
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书生扇哪里不对劲儿?赵阿弟苦闷着。
“心有日月,万物有光!心有日月,万物有光!”
“谁在说话?”赵阿弟心中自语。
“心有日月,万物有光!心有日月,万物有光!”
“是谁在说话?”赵阿弟非常确定有人在说话。
“心有日月,万物有光!心有日月,万物有光!”
“是你在说话吗?”赵阿弟惊讶地看着书生扇说道。
“心有日月,万物有光!心有日月,万物有光!……”
“书生扇在说话,书生扇在说话……”赵阿弟突然惊醒,发现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书生扇中有人在和他说话。
赵阿弟擦拭掉滴落的口水,缓了缓神道:“心有日月,万物有光?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头戴草帽,腰别短笛的米小点欢奔乱跳地来到赵阿弟房中,她手中还提有一个木质鸟笼。
“阿弟,你看这是什么?”米小点左嘴角笑出一个小酒窝。原来,她手提的鸟笼里关养着一只鹦哥。这鹦哥全身披着黄绿色的羽毛,圆圆的脑袋上还长有一撮红毛,黑黑的小眼睛闪烁着贼亮贼亮的光,显得非常神气。
赵阿弟机械地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哦”了一声,继续撅着屁股看他的书生扇。
看到赵阿弟的不理睬,米小点非常生气,她快步上前,一脚踢踹在赵阿弟的屁股上,还大吼道:“死阿弟,为了让你开心,我在‘喜迎八方来客街’挑选了好久才选中了它。我还一直用心教它说话,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漠。”米小点说着就要哭了。
米小点的爆发,着实吓坏了赵阿弟。赵阿弟一脸懵傻,看着快要落泪的米小点傻傻问道:“笨鸟怎么说话?”
“死阿弟,死阿弟,你才是笨鸟,你才是笨鸟……”神气的鹦哥张嘴骂道。
神气的鹦哥一开口,就把米小点逗乐了。
赵阿弟稍有迟钝,后也“呵呵”了起来。很少开口笑的赵阿弟,很可能已经失去了笑的机能,他呈现出的笑容总是让人感到很猥琐。
米小点看着赵阿弟,没好气地说道:“你笑得好丑啊。”
赵阿弟的笑容慢慢在消失,他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表情也狰狞起来。
他的脑中忽得闪现出一些片段:“一个美妙妇人,手提着一个金丝鸟笼,笼中的鸟儿在说话,叫着‘念儿,念儿,念儿’。”
“我不要做笼中鸟,我不要做笼中鸟……”赵阿弟开始疯癫起来。
米小点看到赵阿弟又犯疯症,急忙拿出腰间的短笛,开始吹奏“大悲咒”。
“大悲咒”的笛声悠扬而起,赵阿弟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他大口呼喘着,释放着自己的惊恐和不安。
米小点判断是自己带来的小鸟让赵阿弟又犯了疯症,她感到十分愧疚。她担心赵阿弟再次发病,就要带着鸟儿离去。
“我喜欢神气的鹦哥。”赵阿弟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米小点非常吃惊。
“它取名与否,我们称它为‘神气的鹦哥’可好?”赵阿弟语气温柔地说道,但他的表情明显很痛苦,他在克制自己的疯症,他不想伤害到米小点,不想伤害这个世界上对他第二好的人。
“‘神气的鹦哥’!好啊,我们就称它为神气的鹦哥。”米小点蹦跳着开心道。
赵阿弟呆傻地看着米小点,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温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洒在身上一样暖和和的。他从未感到世间如此美好,没有纷扰,没有噩梦,只有笑靥如花和纯粹无暇。赵阿弟的情绪不再亢奋,他享受着从未曾有过的心动感觉。
米小点发现赵阿弟依然不正常,他虽然不再疯癫,但他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赵阿弟的眼神让米小点越发得不自在,米小点脸上忽得泛起红霞,她娇恼一怒骂道:“死阿弟,色秧子。”
说罢,米小点就用鸟笼子砸向赵阿弟,自己则匆匆跑出了房间。
“死阿弟,色秧子,色秧子……”神气的鹦哥学叫道。
赵阿弟正沉醉在世间的美好中,突然被鸟笼这么一摔,他醒过了神,却又不明所以。看到米小点跑出房间,他急了。
赵阿弟施展出无影仙踪步,瞬时来到米小点身前,他害羞又害怕说道:“这个,给你。”
说罢,赵阿弟就将一物塞入米小点手中,自己则一溜烟地跑回房中,锁上了门。
米小点诧异奇怪,不知赵阿弟又在搞什么鬼?她看着手中赵阿弟塞来的东西,是一个脏兮兮的大布袋,上面还有污泥浊水,米小点担心赵阿弟是不是又发疯症了。
米小点一脸嫌弃地打开布袋子,眼神却猛得一亮,她发现布袋之中竟装有一顶帽子。
这顶帽子用红、蓝、紫、白等不同色彩的棕绳编织而成,看起来非常得漂亮可爱。米小点双手触摸其上,感到这帽子特别的结实和舒软。
米小点摘下自己头上的破草帽,迫不及待地戴上了赵阿弟送她的棕绳彩帽。她左右摇了摇脑袋,感觉帽子正合适。
米小点一脸开心得意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就向外而去,可没跳多远,她就扭头回望大喊一声:“谢谢,阿弟。”
赵阿弟回到房中,脸红心跳得厉害,他将神气的鹦哥安置好后,就在屋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走动,这样可以让他感觉轻松些。
米小点刚刚猛地一喊,让赵阿弟更加焦躁不安,他全身上下不自在,热胀得难受。他一跃跳上床榻,用床被覆盖全身,认为这样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
赵阿弟无所适从,又看起了书生扇。可他根本无法专注,眼中全是米小点的影像。他此时认为,刚刚在书生扇中看到的七色彩光,肯定是自己的幻觉,不是书生扇出了问题。
原来,今日赵阿弟在从七鲜铺返回大牙谷店的路上,看到有个阿婆在街角售卖五颜六色的棕绳。他发现这些棕绳不只好看,还特别有韧劲,够坚实。
赵阿弟想到米小点平日里戴的草帽,又丑又破,如果用这些棕绳编织一顶帽子,送给米小点,她一定会很喜欢。赵阿弟当时有这些想法的时候,心就跳个不停,脸上还发烫。
赵阿弟将用谷米换来的水产又和阿婆换了些棕绳,他还特意挑选了米小点喜欢的红、蓝、紫、白等颜色。
赵阿弟手握着棕绳,小心翼翼地躲进一隐蔽街巷里。在那里,他费了好大功夫,才编织成功一顶帽子。
帽子编织好了,可赵阿弟又犯了难。他不知要如何送给米小点,他害怕被看到,更害怕被拒绝。送与不送的痛苦纠结,还是让赵阿弟勇敢地放弃了。他把编织好的帽子丢进了一个脏兮兮的布袋中,又藏在了自己的床被之下。
可就在刚刚,米小点突然的生气离开,让情急之下的赵阿弟鬼使神差地取出了帽子,他也如愿得将帽子成功送出。
但是赵阿弟又起了纠结,他不知日后该与米小点如何相处,此时的他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有兴奋,有激动,有难堪,还有害怕。
赵阿弟躺在床塌之上,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要死了。少爷,我要死了……”
“他奶奶个胸,谁要死了?……”扁担大吼着,将锁上的门踹开,闯入了赵阿弟房内。
扁担自从被赵阿弟从地牢中救出后,就一直躲藏在大牙谷店内养伤,了得不允许他迈出谷店半步。
扁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赵阿弟床榻前,看着赵阿弟一脸死人相,问道:“他奶奶个胸,小弟弟,是你要死了?你不找你家少爷了?小弟弟……”
赵阿弟没有任何反应,就直呆呆地盯着屋舍顶端看,他的脸依然涨得通红,全身发热。
扁担从头到脚扒拉了一遍赵阿弟,没发现赵阿弟身体有任何异常,他不明所以问道:“小弟弟,你真要死了?可我刚刚遇到米小点那丫头,她和扁担我炫耀她的新帽子,说是你送给她的。这怎么,她刚走,你就要死了?”
赵阿弟一听到米小点,心又突突突地猛跳,“难受、难受……”。
扁担坐到赵阿弟床榻边,一副老夫子教导小孩童的模样:“他奶奶个胸,小弟弟,我扁担虽是个粗莽大汉,可我也懂得铁汉柔情,怜香惜玉。你现在的这点小心思,我扁担一看就明白。小弟弟,你是不是中意米小点?”
赵阿弟一听扁担这样说,感觉心就要跳出来似的。
扁担猜中了赵阿弟的小心思,他吐着唾沫星子说道:“想当年,我扁担和婵娟爱得那是你侬我侬,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选择占山为王,婵娟就选择山顶小屋。我选择打家劫舍,婵娟就选择仗义疏财。我选择轰轰烈烈,婵娟就选择静水长流。我们是如此得情投意合,夫唱妇随。后来,我选择从新做人,婵娟却选择了黄土一堆。”
扁担说着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媳妇儿,扁担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回来好不好,我好孤单啊……”。
赵阿弟听到扁担的哭声,悲痛之情涌上心头,他也跟着大哭起来,还委屈道:“我不是小弟弟,我叫赵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