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爷爷那出来已经两点了，爷爷，张妈，顾优毅他们四个人一起吃了顿午饭，顾兮看了看时间就赶紧离开了。
说了和夏婉儿约好出去玩，爷爷也就没说什么，只叫她玩够了记得回家。
她刚到唐家准备接上男朋友一起去找婉儿，就接到他的电话。
“怎么了男朋友？”顾兮话里含着笑，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做法很满意又有点儿坏心思。
唐嘉熙那头有点儿吵，他似是在捂着话筒说话“我在家。”声音更清楚了，还有种趴在她耳边低语的感觉。
顾兮锁了车“我知道啊。”
“海韵昕居。”
顿时，顾兮就想起来上午她说的话——
【我们回海韵昕居吧。】
【好。】
听筒那边男朋友笑了“我不去掺和你们小姐妹的饭局了，你记得给我报平安就好，结束了我再去接你。”
没等顾兮说话，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爸妈家你也不用去了，知道你回去一个人再出来不知道咋说，我让他们去散步了。”
顾兮撇撇嘴，“大中午的去哪散步。”
唐嘉熙漫不经心道“凉亭里大爷大妈打扑克下象棋的，他们就能玩一下午。”
听到顾兮启动车子的声音，知道她这是要出发找小姐妹了，唐嘉熙出声喊她“顾兮。”
从他口中听到全名的次数并不多，一个手完全可以数过来。
一般都是喊她兮兮，只有在说情话或者生气的时候才会喊全名。
但……顾兮看了手机，这个时候也不像是说情话的时候啊。
像是嫌她太久不回应，他又喊了一声。
轻轻的，又像是带了点……撒娇？
撒娇？
撒……娇？？？
顾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男朋友欠欠的语气“你看一下咱俩聊天记录，最后有几个字我不认识。”
顾兮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是哪几个字。
不就一句喜欢吗？至于这么费劲要再听一遍？
顾兮顿时起了坏心思，继续开车，故意把车窗打开让他听听风声。
“你可以百度啊，百度不比我厉害？”
抢在他开口之前，她轻飘飘道“不说了，我要开车了，不安全。”
那头也没了声音，顾兮没开蓝牙，自然也不会现在打开，索性就先挂了电话。
细细想来，以往的每次好像都是这样。
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距离多远，电话都是她先挂。
除了夏婉儿，两个人还叫了几个高中的小姐妹，去购物完，几个人又去唱k。
结束已经是六点多了。
其他小姐妹都是司机接的司机接，男朋友的男朋友接。
就剩下夏婉儿她俩了，夏宥函的电话也来了，告诉夏婉儿他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顾兮早在她们出包厢的时候就给唐嘉熙发了定位。
不到一分钟后他就发来了实时定位。
到现在还开着呢。
夏宥函比电话里到的早，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一两红色跑车拉风的停在两个人面前，顾兮啧了一声，“小柚子你这眼光有点儿难以言喻。”
夏宥函当没听到这句话，把胳膊搭在车窗上，扬着眉，“两位美女，免费的车坐不坐？”
夏婉儿回头看她，顾兮指了指手机“唐嘉熙马上就到啦。”
夏婉儿关上车门，摇下车窗“到家发微信。”
“好。”她看了看夏宥函“行了，路上注意安全。”
夏宥函摆了摆手“那我就不扫你俩兴了。”
启动车子，他又看了看顾兮“还有多久？”
顾兮垂眸，共享位置显示还有一千米，过了两个红绿灯就是了。
顾兮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快的话五分钟没问题的。”
……
夏宥函的跑车开走后，顾兮看男朋友的车在等红绿灯，想了想她还是想去买杯奶茶。
此时天已经黑了，广场上不是大爷大妈就是小情侣，倒是看着挺开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可又想这里人这么多，挨得近了也不一定，回头看了两次就没再想。
奶茶店很近，也没有人排队，只有两三个在扫码点单。
顾兮想了想，退出共享位置，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听，“怎么把位置关了？”
顾兮转换摄像头，“你看你喝什么，我没看到你爱喝的那个，我念给你听哦。”
唐嘉熙笑了“我随便，不喝也行的。”
顾兮也没再念名字给他听，边把摄像头转过来边掏现金给店员“拿一杯抹茶芝士吧。”
唐嘉熙那边的声音传来“别加冰啊。”
店员看了顾兮一眼，像是在询问，顾兮弯唇“我男朋友说了算。”
不到两分钟，奶茶就做好了。
顾兮接过并且道了谢。
唐嘉熙的声音传来“兮兮。”
“嗯？”
“前面出了交通事故，我可能得堵一会儿。”
“没事的，我正好往那边走着。”
唐嘉熙想了想“视频别挂。”
顾兮拿着奶茶袋子沿着广场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谁也没说话，顾兮只看着他因为开车而只露出来的下颚线。
唐嘉熙好不容易过了出事故那块，刚要低头，就听见小女朋友说话，“我刚才路过广场还挺热闹的，这怎么这么冷清。”
唐嘉熙看那乌漆嘛黑的，有点儿不放心“你回广场吧，找人多的地儿待着，我马上。”
“没事，我……”她话没说完，就中断了，他以为是网络卡了，低头才发现是小女朋友挂了。
他又打过去，没有人接。
他从微信语音换成打电话。
依旧没有回应。
唐嘉熙有些急了，他凭着视频里的记忆开始找，从广场开始，又到奶茶店，问了店员“刚刚有一个买了一杯抹茶芝士的女孩儿，她往那个方向走了？”
沿着店员说的方向，他也顾不上回去开车，只拿着手机一遍遍的打电话，一边听着手机里格式化的女音一边喊着顾兮的名字。
而这一边，顾兮碰到了好久不见的李若若。
对的，就是李若若。
刚从江城监狱出来的李若若。
狼狈不堪的李若若。
她脑子里翻不出任何词来形容现在的她。
她还是低着头，脊背弯着。
可又好像因为这一年牢狱变化了太多。
黑色鸭舌帽，黑色长袖，黑色运动裤。
眼圈也肿的比眼睛都大。
李若若就在男朋友让她找个人多的地儿待着的时候抢走了她的手机。
速度很快，抢的很准。
倒不是说她多厉害，只是顾兮一下子就明白了，“你一直跟着我？”
李若若没说话。
顾兮也不怕她，“你想要什么？你先把手机给我，我给唐嘉熙打个电话。”
好想听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李若若反而把手机藏在身后语气很激动，“不行！”
顾兮微微挑眉，“那他一会儿自己找过来打你我可拦不住。”
看李若若铁了心不给她手机，她也没耐心了，“行吧，你说想要啥。”
李若若这回才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沙哑“钱。”
顾兮像是听了笑话，“要钱？我为什么给你？”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被关三年的，你越狱？”
李若若猛的摇头，然后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泪，“我没越狱我没有！”她哽咽着“我妈死了。”
顾兮愣住了。
李若若继续哭，“我妈一个月前就自杀了，听我爸说，她在我进去一个月后就精神失常了，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直到一个月前，她终于解脱了。”
顾兮垂眸看着她，“叔叔呢？”
“我爸给监狱长塞了两千块钱，让我出来给我妈办丧事，可谁知道，丧事办完，他也自杀了。”
顾兮觉得可怜又可笑，“他为什么自杀？”
李若若像是被问住了，“对啊，他为什么自杀？”
然后她开始自言自语，“因为我和她要钱，我说我不想再进去了，我想离开这儿，他不给我，反而卖起苦来了。”
“说什么他们两个养我二十年不容易，那我容易吗？”李若若瞪着眼睛冲她喊，“我从小学被人嘲笑我容易吗？他们穿的都是名牌，而我呢？我一年就那两件衣服，鞋都是别人不要的，我哪里好了？”
顾兮只觉得李若若现在精神有问题，不想和她多待，只想拿了手机报警，“所以呢？你爸爸怎么死的？”
李若若忽然就笑了，她站起身，露出因为太久没刷而变黄的牙“怎么死的？自杀啊。”说完她又哭了，“我知道他们养我不容易，可生我是他们自愿的啊，但吃苦不是我自愿的啊。”
她歪着头“为什么他们可以选择生不生孩子，而我却不能选择好生活？”
“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千金小姐？凭什么？凭什么你到哪都有一堆人？啊？”
顾兮看她逐渐失去了理智，想来手里也没什么，连唯一可以求救的手机都被抢走了，她只能稳住她。
“你不是想要钱吗？你不是想离开这儿吗？”
李若若又笑了，然后又跪下，“对对对，我想离开这儿。”
顾兮伸出手，“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转账。”
李若若刚要伸手，可又缩回去了，“不行，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顾兮真的后悔先前把共享位置关了。
最起码男朋友在身边他可以报警。
妈的。
她暗骂了一句脏话。
顾兮掏了掏兜，只剩下刚才买奶茶的零钱了。
十二块钱。
她刚要伸手把钱递出去，身后就响起男朋友的声音，“顾兮！”
操。
顾兮又骂了一句，说不定十二块就把手机骗过来了。
唐嘉熙一来，李若若急眼咋整。
她现在一看就是精神有问题，做出啥来都没准。
她赶紧回头，“你先别过来。”
不等她再张口，脖子就被人勒住了。
下一秒，就有冰凉的东西抵在脖子上。
顾兮余光瞥到，是一把水果刀。
她抿着唇，没想到李若若带了刀。
乌漆嘛黑的，唐嘉熙显然没想到女朋友身后还站了人。
此时的他也紧抿着薄唇，“李若若。”
李若若像是最后一根弦被扯断“你他妈把手电关了！”
唐嘉熙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关了手电。
顾兮看他另一只手在背后，大概是在报警。
李若若把刀抵着她的脖子，冲唐嘉熙喊“都是你！我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我爸妈，还有我的人生，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站在山顶上俯视你们这群蝼蚁！”
唐嘉熙趁着黑，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难过解决不了问题。”
“鬼他妈难过！”李若若颤抖着手，锋利的刀刃抵着顾兮，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唐嘉熙好像瞬间就慌了神，“李若若，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办到。”
顾兮看着李若若颤抖的手，想必她呆了一年也没什么力气。
索性就迅速握住她拿着水果刀的右手，往前一推，又快速的把她的小臂转了一圈。
随着这些动作，她也完全脱身了。
又赶紧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把她两只手都扣在身后。
唐嘉熙也在下一秒到她身后，把手机递给她，“报警”然后自己禁锢着李若若。
一听到报警两个字，李若若彻底失去了理智，却又碍于被控制着，她只能胡乱挥舞着手臂，水果刀在顾兮耳边手机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一道白光。
顾兮此时正环顾着四周，“对，就是从广场方向往南走，这里挺黑的，没有路灯。”
身后的李若若突然尖叫一声，她急忙回头，看到唐嘉熙用手握住水果刀的场景，顾兮顿时停住嘴边的话。
刀尖是对着她的。
唐嘉熙一个用力就把水果刀抢过去了。
顾兮冷着脸，呼吸不太顺畅，挂了电话然后去看唐嘉熙的手，她双手捧着唐嘉熙的右手，颤抖的说不出话。
唐嘉熙倒是吊儿郎当的问她“报完警了？”
顾兮冷着脸，回头看李若若。
她见了血之后躲在角落里，嘴里不停的嘀咕。
靠近了她才听清她嘀咕什么：“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顾兮冷着脸从包里翻出纸巾，给男朋友，想了想，还是等会儿她处理吧。
就跟唐嘉熙说了句“没事，我不打她”就靠近李若若。
越听她嘀咕，顾兮越烦。
索性打掉她的鸭舌帽，露出枯燥的头发，顾兮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看着自己，“长本事了啊？还是说你杀人挺熟练的？”
李若若还是在嘀咕。
顾兮最后一点心情也没了，直接骂了脏话“我他妈说没说给你钱？”
“你手可真脏啊。”
“杀了你亲爹不说，现在还把刀指着我？指着我你丫倒是麻利点儿啊，还伤着我的宝贝了，啊？”
顾兮觉得她如果再不走可能就要动手了，但是她不动手觉得憋屈，还替男朋友委屈。
她转头，笑眯眯道“男朋友，你回避一下？”
唐嘉熙无奈“我没事，你过来吧，乖。”
说着就要上去拉她，顾兮连忙道“不行，你别过来，我怕你看到我打人就不要我了。”
不等他说话，顾兮又开口“没事我有分寸，就给你报个仇，毕竟她还得交给警方。”
“今天不让你动手你睡不着了呗？”唐嘉熙站在她身后，“没事我就在旁边，我不看，我护着你。”
还没等顾兮说话，李若若倒是笑了“感情真好啊，刀子你给她挡，现在她要做犯法的事儿，你还护着她？”
顾兮似是没了耐心，抬手就呼上去了。
肉与肉的接触，她这巴掌没收力气，眼见着李若若的脸就肿了。
“真没劲，就一下就不行了？要不你就找个男人来，跟我干一架，你看你自己还弱不禁风，觉得一把刀就牛逼了？”
远处警笛声传来，李若若慌了神，跪在地上求她“我不想回去，我错了，小兮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让我回去。”
顾兮闭着眼不看她“你爸妈埋在哪？”
“郊区的墓地。”
顾兮蹲下，与她平视，“其实你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悔改，甚至连亲爹都下得去手。”
“老娘的男人你都敢伤着，你应该庆幸这是个法治社会，而且如果你在三四年前，我可能一刀捅了你都不过分。”
她没注意到唐嘉熙看了她一眼。
不行，顾兮还想打她，但是李若若这小身板，除了扇巴掌，顾兮也不能做别的，索性就收了手。
警察来把李若若带走了，看唐嘉熙受了伤，边提出跟他们去医院做笔录。
……
等唐嘉熙包扎完，再做笔录，已经是十点了。
四个小时就这么因为李若若浪费了。
回家的路上，顾兮开车。
停在唐家门口，见唐嘉熙不下车，就疑惑的看着他。
谁知道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现在这样回去，那不是找骂？”
顾兮抿着唇，然后启动车子，奔着海韵昕居开。
到了停车场，顾兮下车后，唐嘉熙还没下车。
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怎么了？”
唐嘉熙看了看裹着纱布的右手，“我打不开车门。”
顾兮没说话，伸手牵着他的左手，然后锁了车。
进了电梯，唐嘉熙靠在顾兮身上，“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顾兮还是不说话，只用手抬着他的右手，也不敢摸，就看着。
唐嘉熙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只能等着电梯。
进了家门，顾兮给他拿拖着，给他烧水。
知道他今天回来过，不用猜也知道冰箱里全是吃的。
她拿了一袋挂面，又拿了一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
唐嘉熙把她禁锢在水吧台和自己之间“你饿吗？”
顾兮别开头，“我刚刚吃了。”
唐嘉熙笑了“那你煮什么面？”
“你不是还没吃。”
“……”
唐嘉熙左手扣着她的腰“我不饿，我下午也吃过了，和陆黎一起吃的。”
顾兮没说话，又把东西放回冰箱，然后领着唐嘉熙坐在沙发上，她盘着腿坐，还是抱着他的右手。
唐嘉熙忽的就笑了“怎么了？怕我残疾截肢？”
顾兮也不看他，只道“赶紧呸，别瞎说。”
唐嘉熙好脾气的应着她的话“呸呸呸。”
“不生气了，嗯？”
顾兮看着他，“我生什么气啊。”
“那你从回来就不说话。”
顾兮放开他的手，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嘴角“我是后怕。”
唐嘉熙反而笑了，“你怕啥，那不有我呢吗？”
“我不是怕自己，我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