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麻子打发走胡添已经快十一点钟了,一个人醉醺醺的拖着沉重的两腿往家回,院子里亮着灯,没有一个人,因为家里没有老人居住,所以新房布置在东厢房里,东厢房有两个门,内门通客厅,外门通庭院。他以为新娘子应该睡着了,就慢慢推开东厢房的外门。“长命灯”摇曳着发出淡淡的光,新娘子靠着床枕坐着并没有睡下,她看见二麻子进来只是挺了挺身子,没有挪动原位。表情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惧,反而是冷静,冷静的可怕,她静静的捧着一本书,目光滞留在书中的几句祷词上。
“啊,安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二麻子手足无措,他是个粗人,但算不上莽汉。他不懂得察言观色,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刚刚娶的媳妇,支支吾吾不知道从哪句说起,说来还真有点紧张,不像嫖妓时表现的洒脱自如、放荡无忌。
他从桌上端起一杯已经冰冷的茶水灌进喉咙,来压制内心的紧张和胃里捣腾出来的酒糟气味。他就要和这个小美人同床共枕了,真的感觉不可思议啊!就是连做梦也没有如此幸运。他放下杯子借着朦胧的灯光一点点的靠近,一点点的欣赏着自己的新娘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他酒浇心头、恍恍惚惚、如梦如境。手情不自禁就伸向妮儿秀气的脸颊,妮儿反应的很灵敏,也很清醒,迅速的挑开二麻子厚重的手,身子往后靠了又靠,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二麻子先是一惊,转过神撇着醉脸笑了笑:“贾妮!天晚了咱们都累了,赶快脱去衣服上床睡……睡吧!”边说自己边慌忙把西服脱掉甩在床尾,腆着大肚子就往妮儿身上靠,妮儿没有理他,也没有瞅他一眼,眼光转落在那煞白煞白的墙壁上。他疑是新娘子不好意思脱掉衣服,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前襟,妮儿突然惊慌失措,她手脚并进、连推带踹,身子靠着床枕之力,好一阵挣扎才把二麻子推开,谁料二麻子手重,一不小心扯掉了妮儿前襟上的两个衣扣,妮儿那白皙润滑的双肩,洁白纹纱的衬托出的娇瑶,尽暴在二麻子眼前。二麻子一下子直了眼,哈喇子砸到脚面,兽欲完全霸占理性,犹如饥饿的豺狼遇见无助的乳羊,毫无顾忌的扑了上去,任凭贾妮怎么疯狂的挣扎都将无济于事,直到他的胸前被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触痛方可惊醒。酒变作冷汗唰的冒了出来,他看到的是一把剪刀,一把做针线活常用的剪刀。妮子是右手拿着剪刀用刀柄触痛的他,左手扯住散乱的衣服。剪刀看上去很新,刀尖朝下,刀印借着灯亮闪闪发光。他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好几步,仍能听到她心跳加速声和急促的呼吸声,看到她的脸已苍白而毫无血色,情绪异常紧张,二麻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在新婚之夜突然杀出一把剪子来,怎么不令他惊慌失措。
惊恐的二麻子用手指着她喃喃的说:“快,快把它放下!你,你想干什么!你想捅我?你捅自己的新婚男人?是我把你从你嫂子的魔手里救出来,我明媒正娶,我礼炮花车,我大摆筵席呀我,你想怎样?是!好!我配不上你,你美若天仙,你年轻漂亮,而我又老又丑,那又怎样,你要面对现实妮儿,你不是常人,你是哑巴!你和他人不能用语言彼此心灵沟通,你知道吗这就是大缺陷,大障碍,谁能靠着青春美丽过日子,即便你青春永驻,谁又能守着一张画过一辈子。我娶你并不是贪图你的美色,我缺吗!老子我有的是钱,我不缺美色!但我不能看到一个绝世小佳人委屈在那个穷窝窝里被嫂子欺凌,只有我能给你好吃好穿,双脚不沾污泥,远离那膻气烘烘的羊群。你说我这都是为了谁!你还想捅我!”
二麻子为能胡乱诌出这样的话而沾沾自喜,看到妮儿已无动于衷的望着他而感到欣慰,于是他有勇气试探着再次走近新娘子,他要把她手中的剪刀攻下他才安心,“来!把剪刀给我,大喜的日子拿着它很不吉利,乖!不然会闹出人命的。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真的!就是这样很不好!”说着他伸手就要夺下妮儿手中的剪刀,就在这时只见妮儿瞳孔骤然放大,牙齿紧咬,右手转变方向,刀尖朝里,左手助力,对着自己心脏就刺。二麻子立即明白大事不妙,左手迅速的抓住贾妮的右手,但还是没有妮儿的双手快、狠,他的左手只起到了改变位置的作用,刀尖最终还是狠狠的刺入了妮儿的肌肤,位置在那暴露的左肩紧贴着锁骨的下方,血顿时渗淌出来,顺着白嫩的肌肤往下流,染红了纹纱,流进纯洁的心灵,鲜红鲜红的。斗大的泪珠紧跟着也哗啦啦的从脸颊上、从鼻尖上、从嘴唇上滚下来,砸在二麻子颤抖的左手上,滚烫滚烫的。二麻子双手一下子紧紧抓住贾妮那握住剪刀的手,双膝“嗵”的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他此时感到他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一个专横的恶棍,一个无耻的色魔,正在用卑鄙的手段对待一个天真无邪、柔弱无助的女孩,然而这个性情刚烈的女孩正给他演绎为了保护贞洁而玉石俱焚的场面。他跪在那里,他望着她,泪未干血在流!他表情无奈、焦虑、惊恐、悔恨,他像祈求神一样祈求她的饶恕,祈求她把剪刀放下,祈求她按住伤口。此时二麻子罪恶的老脸可怜巴巴的像个小孩,他退缩着,颤栗着,他感觉这是一场噩梦,一场无法苏醒过来的噩梦。
剪刀终于被拔出,二麻子跪退两步连忙起身疯狂的满屋子翻寻包扎纱布,一时到哪里寻找这未备的东西呢,慌乱中找了个白色棉布褂子,撕成条叠好,伤口很深但并不大,只有指甲大小,只需轻轻按住血就不会流出来的。血止住了,妮儿的脸还是苍白的像张纸,情绪异常不稳,二麻子不敢做任何举动,大气也不敢喘,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袖子点了点额头的冷汗,他此时感到多么的后怕啊,万一这刀刺进心脏,这洞房将变成灵堂了,什么金钱名誉、娇妻儿女,一切的一切将毁于一旦。他将为此永远的抬不起头来,永远的受到万人的责骂,后半生将永远挥不去这可怕的阴影。
凌晨零点,客厅的座钟狠狠的敲了十二下,每一声都是那么悦耳,每一声相隔之间都是那么漫长,每一声都让二麻子感到心惊肉跳,他点了一支烟,烟雾里看到妮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右手按着伤口,带血的剪刀放在靠右腿的床单上,情绪渐渐稳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