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了。
不知怎的?这日,江有汜眉心总是跳动。
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他回了过神,为自己这毫无厘头的想法微惊。
只是很快,他就明白这不是毫无厘头。
梅林中,衣着暗黄龙袍的男子揽着一袭白衣的女子。
郎情妾意,含情脉脉。
美好的像是一副画。
画中的安宁却被层层叠叠的刺客打断。
暗处锦衣卫纷纷现身护主。
江有汜一手执剑,一手牵着女子的手。
隐在暗处的锦衣卫人数有限,远不比层出不穷的刺客人数来得多。
刀光剑影间。
一蒙面刺客执着剑以势如破竹之势,向着江有汜刺去。
奈何江有汜右手执剑正对两人,左手牵着杨倾酥无暇分身。
千钧一发之际杨倾酥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的就挡在了他面前。
那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想。
什么仇恨也好,家国也好,计谋也好,通通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他出事。
好奇怪啊,明明...明明他是仇敌...
等到反应过来就是被痛觉惊醒。
江有汜看到他的小姑娘一袭白衣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白衣。
那么娇小温软的一团也不知爆发出了怎样的力气,挣开他的掌心,挡在了他面前。
倒地、血流。
一幕幕像是慢动作一般的被放慢,然后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循环。
男人像是疯了般,肝胆欲裂,斩杀了那个伤害到杨倾酥的刺客。
重复刀剑插入拔出的动作。
直到鲜血溅到他的脸。
男人却无暇让他接受残酷的刑罚。
因为他的小姑娘需要他。
他抱着他的小姑娘,双手颤抖。
他捂住她的伤口,像是企图制止鲜血的流出,又像是企图制止她生命的流失。
“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你的灭国仇敌吗?你怎么这么傻,你...”
男人嗓音沙哑,眼圈通红。
“咳咳,你...咳咳咳...原来早就知道了...”
“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咳咳,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咳咳咳,你真是个大傻瓜...”明明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下了毒药,真傻...
“是,我是傻瓜,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所以在知道了真相后却还是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杨倾酥看着抱着自己的男子,看着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子,看着这个眼圈通红的男子...
“真好..”我不欠你了,真好...我们之间就这样吧...我违背了誓言,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母后,对不起那些死去的族人,也对不起你...
“江有汜,你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壑着家国仇恨、是非恩怨、应当会很幸福吧...”
这一刻,卸下了身上一直以来担着担子的杨倾酥笑得像个孩子。
那双盈满水光的瞳眸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向往。
纵使她早已泪流满面,却笑得那么释怀,那么温柔,那么令人心疼,像是要...随风飘散一样。
江有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流尽,他紧紧的抱着她,滚烫的泪水滴落,却很快就凉了。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
“江有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不喜欢你了…好不好?”喜欢他好苦啊,可她从小都是嗜甜的,吃的所有的苦头都是因为他。
她曾经也是最尊贵不过的一国公主,纯真良善。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想对自己好一点。
至少…别再喜欢他了吧。
其实啊,到了最后,她才明白,追求本源,寻根问果,江有汜没错。
不过成王败寇,是她偏执的要寻仇,是她偏执的要一个结果,是她懦弱。
当初之所以那么恨江有汜不过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至亲的离世。
是她的懦弱与偏执。
毁了她也毁了江有汜。
只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
她其实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可意识逐渐沉了下去,眼皮也逐渐合上。
这场战斗没有再继续,终究是结束在这场冬雪里。
那一日久寒的天突然下起了雪。
江有汜怔愣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在大雪中像是一座雕像。
过了很久后,他才低低的应了声...
“好。”
*
后来他找到了当初刺杀的背后主使,将其折磨至死,后来他收复高丽国,只留下了祝寰国,后来他改国号为‘润’。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再后来他退下了帝位,扶正了一个有皇室血统的孩子为皇。
不知所踪。
不过曾有人传闻在隋杨旧址见过他,只是是非真假却无从考究。
引得民间一时众议纷纷。
却见《史书》记载:
“倾绝皇后其真名讳为杨倾酥,是为前朝余孽,更是有祸国妖后之称,于‘润’368年逝世,同年白衣卿相——白浊不知所踪。”
春与秋交叠而往,江氏王朝几代风流。
王朝更替,昼夜更迭。
爱与恨俱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再无人记得她当年的风华绝世。
徒留史书上的寥寥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