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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思量,自难忘

云祥镇方圆百里,一直有先人的结界护佑,不论是什么人,只要一踏进这个结界的范围,灵力就会自然稀释,自然而然这里就成了八荒的避难所,真正意义上的桃源乡。

凡是能踏进这里的,都保留着生而为人,心底那一抹最纯净的善良,因此都可以在塔楼长老那里注籍落户。

在这里,没有人会问及谁的过去,随便你用什么名字,以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踏踏实实的在这里过日子。

而云祥镇以外,却是个真正的俗世。

三百年前,南荒仙泽出现了一只凤凰。它降生那日,九十九道天雷响彻云霄,一场琉璃火从天而降,经久不息,所波及之地皆生灵涂炭。

且当这场天灾消弭时,青山绿水皆成了一片荒漠,那只凤凰遁入仙泽,几十年后涅槃重生,却化作了一个翩翩公子,容貌绝色妖异,着一身红衣,凌波踏风而来。且英气逼人,威严与生俱来,不久便在八荒威名远播,一番打拼之下,建立了璇玑国。

又因着国王貌美多情,雨露均沾,后宫着实佳丽三千,姻亲遍布天下,子嗣繁荣,是以权位之争,也踏踏实实的上演了百年。

能置身事外者,除一些脱离俗世的修仙灵宫,淡泊寡情之人,便是这偏僻又远在极北之地的云祥小镇。小镇易守不易攻,自那位红衣开国君王死后,后来有位得宠的王子注意到这个地方,一番游说不成,再强取不成,恐失了面子,便回去向他父君进言,说那里皆是逃难的孤寡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姑且饶了小镇,也好宣扬国之仁德。

那位君主既仁义,又寻思那只不过是北方的一小块地,便允了,亲题了云祥镇的门匾,昭告天下,凡事不可扰,兵力不可及。只做一片和平乡,渐渐也就被遗忘了。

可能他们也不会想到,不过百年,这个被遗忘的小镇愈发繁荣,户籍百万,在密集的街道小巷里平凡安乐,过着那些争权夺势之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弦夏当年离家学艺,却很是苦难周折。这次好不容易还家一趟,本以为能歇息几年,然风云变幻无常,乱世之下,连安稳都成了一种奢求。

他赶到青竹湾时,已近日暮,轻音站在船头等他,夕阳下的女子,墨发飞扬,连身影都染了绯红一片,衣袂翻飞在空中,显露出她一贯的英姿戾气。她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纤细的手指轻轻扣着船沿,和着流水的声音,给他一种破冰化水的错觉。

是了,定是错觉。因为她一看见他,眼神里那种不耐烦就化作了一把利剑,直接将他眼里的秋水波澜冻成了冰面,又立即裂开,不留情面的碎了一地。

轻音等他走近,冷冷道:“寒华君让在下好等呀?!…”

她这副神情倒是意料之中,弦夏客气的赔笑道:“轻音姑娘,叫我来有何事?”

轻音才反应过来正事要紧,立即严肃的说:“暗线来报,太子殿下一行人陆陆续续已经全部到达云祥镇,但他此次并没有避开我们的视线,反而行事张扬…上面没有明确的指令,便叫你来商讨一下。”

太子殿下?弦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以前执行任务,也只跟他身边的暗卫交过手,而且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印象里这个太子殿下除了一副好皮囊,行事乖张,深得陛下喜欢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弦夏说:“可知他此行的目的?”

轻音想了想,回道:“云祥镇不涉外界俗世已久,不可能从这里拉拢权贵,也不可能是谋财,那只有…寻人了。”

“寻人?”

“对!”

轻音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继续说:“且应当是个女子,太子殿下现在还未娶妻,外面都传他不近女色,可我听宫女说,这位太子殿下喜月下独酌,且醉酒后,只喃喃一个女子的名字,想必爱而不得,才借酒相思。看来太子殿下也是个痴情人呐!”

最后那一句感叹,弦夏仿佛听见了她发自内心的叹息,他看着眼前的人,仿佛重新认识一般,看不清她面纱下的脸,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忧伤。

他想,原来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只是和自己一样,做着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察觉到弦夏眼神的异样,轻音用力咳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所以我们静观其变,待殿下把那个女子找出来之后,伺机把她抢过来,或者…”轻音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姿势,眼神又回到了她一贯的冰冷无情。

弦夏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轻音似乎愣了一下,径直走回了船楼里。清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天黑了,你也进来休息吧,明早再走。”他嘴角上扬,看着血色的夕阳,想起了凛冬,他想,待这一桩事办完,就留在云祥镇,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许娶妻生子…他想到这里,笑意愈浓。

夕阳已经褪去,天边幽蓝一片,渐渐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轻纱,潺潺的流水声似乎让人格外心安,然而水底下的暗涌,只是简单的被风平浪静所遮掩,就真的不为人知么?

或许…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轻音回屋后就一直喝闷酒,醉了才摇摇晃晃倒在榻上,闭着眼静静的听着流水声,昏昏欲睡。

这些年来,她的剑下不知祭了多少无辜的亡灵,每一次闭眼,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浮现在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子的身影,他俯身轻轻的抱起她,长发柔软落在她的脸上,如点水一般,也落在了她的心里。

他踩在水面上,望着月光下平静无痕的水面,眼瞳里仿佛有一条无尽的暗流,轻柔而又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他说,万籁俱寂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宁静,倘若深究起来,这月光流水皆尘音滚滚。

以后,你就叫轻音吧。愿你不被俗世烦恼,能自在的感受一切自然之音。

轻音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微笑,他好久不入她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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