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白色的骏马装饰着金黄的笼头，在密林中飞驰。年轻的少侠骑士，身背楛木箭，强弓从不离身，勤奋苦练成就了一身超绝的武艺。他拉开弓如满月，灵活地前后左右射击，一箭一箭直中靶心不差分毫。一仰手就能射中飞驰而来的小兽，俯下身就能轻易打碎箭靶。他灵巧敏捷赛过猿猴，又勇猛轻疾如同豹螭。
少年止住骏马，得意洋洋地问道：“玉无尘，所获猎物几何？”
玉无尘在马上左颠右晃，摆手道：“少年，不过一两只野兔而已。我不善纵马骑射，今日找我拉练，只怕是赶鸭子上架。”
少年笑道：“看来你们塞外大漠也并非个个虎狼，看你的阵势，倒不如叫上李敢，那小子火爆脾气还勉强和我有一拼。”
玉无尘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我可不可以下马休息一下？万少爷，让我喝口水，给您吹一首曲子。”
少年扯起嘴角，道：“下去帮我清点战利品，大约有十八只野兔，二十只黄羊，十五只角鹿。今天的食物够多了，一会儿帮我给皇帝姨夫、将军舅父送一些，我们只留一只全羊就好。我也不狩猎了，一个人骑射没什么意思。我且去那边河里饮马，驾——”猛磕马肚子，骏马两只前蹄高扬，长嘶一声，冲出密林，跑向远处的河谷。
玉无尘下了马，拍拍马身子，那马也跟着去了河谷。
少年下了马，让两匹马自行去河边饮水。看到河里有漂浮的朵朵花瓣，甚是诧异，前后左右望了一刻，不见人，就口中含了一棵草，仰面朝天躺到松软的草地上。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羌笛声声清脆高亢，节奏鲜明急促荡人心魄，一阵一阵幽幽传入耳际，悲凉真挚炽烈又开张扬厉，给人以一种凛然悲壮、亢直阳刚之震撼。
少年一骨碌跳起来，吐掉口中绿草，大叫：“玉无尘，你能不能吹点欢快刚猛的！”
密林中的玉无尘不疾不徐，缓缓道：“万少爷，禀赋使然无法改造。这个不好吗？屈子名篇，舍身爱国的千秋英雄气，在楚辞体作品中独树一帜。你能听出战况的激烈和将士们奋勇争先的气概，以及对雪洗国耻寄予热望的热忱，还有屈子忠贞报国的高尚感情吗？”
少年捂住耳朵，大声道：“玉无尘，今晚的烤全羊你负责，府里的庖厨暂时休沐——”
玉无尘振衣拂尘，施施然道：“有何不可，万少侠。我先去建章宫送猎物，过会儿再来找你。”
少年回身，看马儿还在河边饮水，河里的花瓣似乎又多了些，粉色的、黄色的、橘色的、紫色的，飘飘荡荡顺着水流悠悠而下。少年拿来一根树枝，把花瓣拨拉到一边，好让马儿专心饮水，拨着拨着又来一波花瓣，登时怒火中烧，蹭蹭蹭几步跑向河谷高处的山坡。
山坡上，一位身穿白色纱衣的姑娘正拿着一把小花锄，在一株西府海棠树下掩埋着什么。少年万世策一下冲到她面前，叫道：“是不是你乱扔花瓣，污染了河水，耽误我饮马。”
姑娘一时被吓坏了，不知说什么，刹那间委屈的泪水涌上眼眶。
万世策这才发现他面对的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但见她病如西子形如弱柳，肤色欺雪颜如芙蓉，愁眉若颦眼若水晶。他素不知道一个身量刚发育成的姑娘，竟然可以美到这种程度。她的眼睛泪汪汪的，里面有满天星光，有深潭落花，有风动荷香。
海棠花的花瓣悄无声息地落下，落到两人身上，衣衫上，脚边。
小姑娘移动了一下花锄，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柔声道：“对不住了，公子。”
万世策抖了一下身上的落花，看她在树边土坑里埋了一只玉色锦囊，好奇道：“你埋死老鼠？”
小姑娘用花锄轻轻推泥土，埋住锦囊，道：“我从小爱花惜花，已成怪癖。花开时，荣盛悦目花香袭人，所有人珍惜非常共赏玩之。及其衰颓，就举而弃之，或肆意践踏或转入肮脏沟渠，丝毫不加体恤，亦无良心之愧。我自入苑以来，共聚枯花枯枝，计百有九十三枚，为一大束，稍鲜艳者则盛以锦囊择草堂偏隟地，穿穴而埋之，枯萎者则顺水漂流，还它们质本洁来还洁去。
我还写了一首《残红铭》，铭曰：吾红花羊蹄甲、红花荷、朱樱红、六月雪、栀子花、凌宵、合欢、绣球、夹竹桃、紫薇水仙、木樨、莲房、坠粉、海棠、垂丝，四时运行荣枯有常，骨瘥于此，其魂气无不之，其或化为至文与真诗乎？”
万世策笑了笑，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和他以前在宫里见到的红粉翠绿锦衣玉食的公主郡主不太一样，好像她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却又楚楚可怜之感。
万世策追问道：“你叫什么？新来的？我叫万世策，姨夫当今皇帝，舅父当朝将军。”小姑娘淡然一笑，道：“我叫水漾，姑苏人氏，父亲巡盐御史因犯了事被朝廷治罪，我刚被没入平阳公主府为奴。平阳公主怜我年幼，不怎么使唤我。今儿公主来见皇帝，让我自己在院子里转转散散心。”
万世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锄头，三下五除二掩埋了锦囊，道：“你干活慢吞吞的，看着急死人！好了，你走吧！”
水漾莞尔一笑，深施一礼，道：“谢公子，我且去水边洗一下手，自去便吧！”
万世策抓起小花锄，一手扯起水漾，道：“走，洗完手，跟我一起吃烤全羊。”
水漾哎呦一声，甩手道：“太快了，公子！奴家体虚，奔跑不得，更加吃不得生猛之物，谢过公子好意了。”
万世策扛着小花锄，随她缓缓走动，道：“你吃什么？喝露水，吃蜂蜜？”
水漾柔声笑道：“汤汤水水啊，清淡味甘易消化的，或者你有莲蓬，我也可以吃啊！”
万世策哈哈大笑，道：“太液池里那么多莲子，一会儿我给你送一马车过去。”
水漾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平阳公主每日会赏给我几颗，让我不要想家。”
万世策心下一沉，道：“你没有亲人了么？”
水漾低声道：“族里男人都死了，女人都充入官府了。别的人我不晓得，在长安城就我一个。”
万世策叫道：“我去求皇帝，让她们和你团聚。”
水漾小脸紧绷道：“你是何人？我是何人？风马牛不相及，你是高贵的皇亲国戚，而我是卑贱低微的奴婢，再说我们素昧平生，你又何必为我操这份子闲心。我又没说让她们和我团聚，她们有她们的过活，我有我自己的日子，她们不爱读书识字，整日里爱犬爱猫听曲唱戏斗蛐蛐，我乐得品茗绘画习字写诗文，和她们并不相容。这样子分开了，也落得各自清净。”
万世策听她的话语口气很是尖酸刻薄，竟不似十三四岁的小女子，倒像是个看透世态炎凉的怨妇，不由道：“你一点也不想见你亲生母亲吗？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是最疼你的。”
水漾冷笑一声，道：“快别跟我提她了，要不是她的懦弱刁钻勾连匈奴左贤王，我爹爹也不会死。”
万世策沉默了，他手疾眼快地帮她清洗了小花锄，送到她身边。水漾在河边一点一点撩起水，轻轻洗了手，对着河水整理鬓发。
清澈的河水伴着流花，映出一个水仙般秀丽绝艳的容颜。一个少年出现她身后，递过一方手帕。水漾闻到一股浓重的汗渍味，有些嫌弃地皱皱眉，道：“不用，我有。”万世策平生第一次被姑娘拒绝，有些尴尬无趣。于是，打了个唿哨，唤回跑远的两匹马，牵住马缰绳，道：“我送送你！”水漾还在水边一边撩水一边梳理长发，头也不回地道：“不用了，平阳公主会来找我的。”万世策翻身上马，疾驰向密林深处。
玉无尘一见到万世策止不住哈哈大笑，万世策被笑得浑身发毛，不解地道：“让你等了一刻钟，就这么奚落人。”玉无尘在马上用荷叶吹了一曲《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万世策问道：“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玉无尘哈哈道：“那白衣长发女子可是姑苏人氏，有没有对你显露心意？”
万世策笑道：“无聊至极！我这么小，还没到那一步。”
玉无尘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大哥我明白你一腔热血时刻不忘上阵杀敌，可是平常生活也得过。”
万世策撇嘴道：“婆婆妈妈，低俗市侩！赶快回去架锅宰羊！”骑着马紧跑了几步，又回拨马头，道：“叫上李敢！”
玉无尘漫不经心地道：“累死你大哥了，你去叫李敢，我负责下庖厨。”
万世策策马飞奔，在长安官道上疾驰，阔六米的街市大道上马蹄声脆。远远望见一处气宇轩昂的王府，府前立着两个石雕大狮子，上面一道阔匾“李府”。半里处有一块石碑，上书几个大字“官员人等至此下马”。
万世策也不下马，策马越过石碑，直冲到李府门前，大声喝道：“万世策叫李敢过去用晚膳，速速通报！”阔气的红木大门紧闭，旁边的角门有一些人进出。角门旁边的七八个小厮，一窝蜂慌忙进府中通报。不多时，素衣便衫的李敢出来，早寻不见了万世策的身影，只好摇着头跨上自己的神驹，嘚嘚嘚地赶往陈府。
万世策的母亲卫少儿生下他这个私生子后，嫁给西汉开国功臣、曲逆侯陈平曾孙詹事陈掌为妻。万世策刚满十四岁，也住在府里。府邸不甚豪华，只是一般王侯院落，有一些家丁奴婢，只是看家护院做些杂活，勉强够用而已。庖厨的厨子手艺一般，万世策几次三番要换掉，嫌弃饭食口味不佳。可是，继父陈掌却说厨子是曾祖陈平指定留下的大厨后裔，换不得。
万世策就向母亲卫少儿告状，说陈平过世已久，总不能力压千年，要因时而异因地制宜。卫少儿就向陈掌转达了万世策的意见，陈掌听后说如果不满意，可以去找万世策的亲爹。卫少儿便识趣地不再言语，对万世策的蹦跳叽喳只当耳旁风。万世策心下窝囊的时候，经常去找舅父卫青，而卫青又常在皇帝身边，所以万世策心中只拿舅父当精神生父，拿皇帝当得力恩公。
李敢骑着坐骑一路轻松，晃悠到陈府，却被告知万世策不在，就打马去了卫府，还没走到，老远就从后院闻到了一股浓烈腥膻的羊肉香。他到卫府提早下了马，规规矩矩地把马牵给门人，让他们拴马。门人一看是李府的公子，客气地把他让进大门里面，热情地为他介绍马厩所在。
“李敢！过来！”
李敢牵着马，还没有走到马厩，听到一声响亮的呼喊，回头望见了一个劲装少年，他目光如炬神采奕奕。李敢笑道：“万世策，你的羊肉很香，香飘万里，我大老远就闻到了。”万世策一边向李敢招手，一边道：“过来，让我看看你的马！”
李敢摸着溜光顺滑的马毛道：“这是我爹刚从河东给我带回来的……”万世策哈哈笑道：“我不要！看看！”李敢把马牵到万世策面前，万世策嘴巴张成圆形，喊了一嗓子，“兄弟们，快到马厩这里，有良马一匹！”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把马拴到马厩里，给它加了一捆饲料。
玉无尘等跑过来，见到马都是赞不绝口，问李敢马名。李敢甚是开心，道：“此良马名爪黄飞电，通体雪白加上四个黄蹄子，气质高贵非凡，傲气不可一世。单听爪黄飞电这名字便显得大气磅礴卓尔不群。”
玉无尘笑道：“正因为此马气质非凡不沾尘土，所以我们一般在作战中是不会乘其出征，而只会在得胜回朝时骑乘之，以显示其不同凡响的气势。我个人觉得，爪黄飞电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花瓶之感。”
周围一片嘘声，李敢拉下脸来，道：“你哪里来的？你懂马？”万世策忙说：“这是塞外第一高手玉无尘，我们神交多年，今日得以见面，相谈甚欢。”李敢不屑一顾道：“塞外第一高手，看着这风流体态，竟似在青楼歌馆混迹多年，一点儿也不像练武之人。”万世策急忙说：“人不可貌相，李敢，你的马卖不卖？”李敢哼一声，道：“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不卖！”玉无尘笑道：“小兄弟可曾到过塞外？”李敢道：“不曾！”玉无尘又道：“小兄弟可知穆王八骏？可知道怎样辨识良马？”李敢默然不语。
玉无尘笑道：“周穆王叫姬满，喜游玩。他得知崆峒山下、泾水一带猃狁族多良骏，于是亲率三十万大军前去征伐。猃狁人只有五六千，就来投降。猃狁人献上珍宝、八位美女都被穆王鄙弃，于是他们牵来了八匹良马。第一匹绝地，奔跑起来四蹄腾空，不沾一丝泥土。第二匹挟翼，此马两肋长有双翅，是匹飞马，奔跑时四蹄不动，双翅扇动，飞快无比。第三匹超影，跑起来飞快，能赶上太阳光。
第四匹翻羽，奔跑起来比天空翱翔的鹫鹰还快。第五匹奔宵，专门在夜间行驰，能夜行千里。第六匹超光，在太阳下奔跑时有十个影子。第七匹腾雾，奔跑起来轻柔无比，像天上白云一样飘逸潇洒。第八匹逾辉，毛色像锦帛的艳丽像冷月的光辉。周穆王赞不绝口，班师回朝。周穆王驾八骏巡游天下行程三万五千里，北边到过漠北一带，西边到过西域以西一带。”
万世策道：“无尘兄，八骏之名，说法不一。《穆天子传》中云，天子之骏，赤驥、盗驪、白义、踰轮、山子、渠黄、华騮、緑耳。八骏，皆因其毛色以为名号耳。有的书上说，穆王八骏天马驹为赤骥、飞黄、白义、骅骝、騄耳、騧騟、渠黄、盗骊。
还有的书上说，湖水出桃林塞之夸父山，其中多野马。造父于此得骅骝、绿耳、盗骊、骐骥、纤离。乘以献周穆王，使之驭以见西王母。秦始皇也有七匹名马：一曰追风，二曰白兔，三曰蹑景，四曰追电，五曰飞翩，六曰铜爵，七曰晨凫。
史载，文帝也有九逸。文帝自代还，有良马九匹，皆天下骏足也。名曰浮云、赤电、绝群、逸群、紫燕骝、禄螭骢、龙子、嶙驹、绝尘，号九逸。这八骏九逸里面我最喜欢的是盗骊。盗骊，八骏有盗骊，盗亦窃意，谓浅骊也。古代名驹，乃关外名马，体格健壮，颈细，色浅黑，千里绝群，脾气暴烈，极难驯服。
《山海经·北次三经》中记载，马成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虽不能得，吾心向往之。在这炎炎夏日，如果能去塞外草场纵马驰骋，定当快意无比！”
玉无尘笑道：“如此，你可去焉支山、祁连山走一遭，那里能满足你对人生的全部幻想。每值夏日，焉支山千峰叠翠层林尽染溪流潺潺，妖饶多姿美不胜收，奇花异草名贵林木遍布山间。
即使居住在焉支山，也不会感觉朔雪的寒冷，颜如颊玉盘的女子在马上欢笑，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南面的祁连山万年积雪白雪皑皑峰峦叠翠赏心悦目，原始森林苍松挺拔，翠柏生辉，漫山遍野花草繁茂，灌木丛生。野生熊、狼、狐、豹、獐子、岩羊、黄羊等奔跑欢跃出没其间。
人称祁连山曰，皑皑千里雪，皎皎一天月。心如玉壶冰，身似瑶池客，懒赴五母宴，岂践麻姑约，青女与素娥，婵娟谁与越。
两山之间有土地肥沃的大草原，蓝天白雪清风拂面。群马奔腾牛羊欢动，洁白雪莲、清香蘑菇异彩纷呈清香怡人，盛夏时节，山丹花、野玫瑰、纷团花、野菊花、马兰花等野花丛生争奇斗艳。
花草之间，蜂飞蝶舞虫鸣雀跃山鸟啁啾，金黄色的油菜花耀眼夺目，一望无垠的祁连白雪，绿如碧玉的辽阔草原，星罗旗布的牛羊马群，碧亮清透的大河水瀑，牧马人歌如朝凤，却是一幅动静相宜，浓墨重彩的西部风景画。”
李敢无限神往道：“如此说来，竟是百十个上林苑也比不过了。”
万世策笑道：“上林苑乃皇家园林，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宫室建筑比比皆是，它和焉支山、祁连山不是一回事。也许再过几年，我们可以开通河西走廊，跃马焉支山采花休闲，横跨祁连山祭天拜祖。”
李敢低头一笑，道：“我没那么大志向，我只求无灾无难、平平安安度一生。”
万世策捶他一拳，“瞧你那点出息！”
李敢给他一个白眼，“小子，怎么的，光站着说话，不让吃饭了？难为我巴巴地跑来了，我还绕了个大圈，先去陈掌府上找你了。谁知道你也不等我，事先也不告知我你在哪里。”
万世策朗声道：“李府的公子架子就是大，我不告诉你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时候，你可没少整我。五岁那年，我们约好了去未央宫向皇帝贺岁，结果你临阵脱逃，害得我在寒风里等了你两个时辰。八岁的时候，我们在上林苑比试弓箭，你作弊把我的每只羽箭上捅个窟窿，十岁那次……”
“哎呀——哎呀——”李敢捂着肚子，大呼小叫，“我饿死了，快不行了，给我点吃的。”
“公子，羊肉应该烤得差不多了。”玉无尘打圆场，道：“我们过去吧！”
万世策大手一挥，道：“走，去吃羊肉。玉无尘，你再去请一下我舅父一家。”
“不用了，我们来了！”一群奴仆端着盘子围着架在火堆上的烤全羊流口水，“将军有令，让我们每个人都吃一盘。”
“给我留点！”李敢赶快追加一句。
万世策哈哈笑道：“李大将军的后代好像没吃过羊肉，烤了三只，够几十口人吃了。”
玉无尘从火堆里抽出几根木头，让火变得小些，又放上锅，准备做些汤。万世策道：“不用麻烦了，这里有上好的美酒。皇帝赏给我的，犒劳我之前的练功刻苦为国出力。”说着，拧开一坛酒，倒入大锅之中，“美酒佳肴，自当共享。来，想喝多少自己盛。”
玉无尘连忙把火熄灭，道：“小爷，冷酒下肚才清冽。你这煮烧酒，煮到最后都被蒸发干净了。”
万世策啃着一只羊腿，大快朵颐，笑道：“你饭量小，再给我继续说说，能不能从塞外帮我搞到一匹骏马？”
玉无尘为难道：“你不是有马？那马我看也挺好的，也是刚长成的小马驹，没必要换吧。”
万世策道：“要多少锦缎，多少黄金？”
玉无尘喃喃道：“不是银两的事……”
李敢拍着玉无尘的肩膀，道：“你整天吹得云山雾罩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人物。可我觉得你夸夸其谈狐假虎威，外强中干和柔谄媚。”
玉无尘的脸红得发烧，在火堆旁边，谁也不会注意到。大家都在啃羊腿，喝美酒。只有他一个人苦思冥想，毕竟给万世策配备一匹良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