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真像,竟然连气息也几无差别,这就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吗。”
烟熏了了的宗门大殿里,身着黄衣的掌门大人摸着胡渣下巴,看着身前两个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感叹道。
这二人里一个是做哥哥的柳夏,一个是做弟弟的柳春,前者是江湖骗子,后者则是徐如松掌门在整个青木宗里最得意的弟子。
“外貌相似有什么用,他只是一个江湖骗子,而我可是本宗大师兄,如果不是此次探险需要用到他的血,我才不会让他进入青木宗半步。”
左边的白衣少年昂首挺胸,英姿勃发,柳春以睥睨之姿不屑地看了一眼右边的柳夏,挺直了腰板,冷冷地说道。
“不是你们求着我说探险之地的什么阵法需要双胞胎的精血,并许诺好处,现在我还在床上睡觉哩,真以为人人都想做仙人?……哎我东西掉了,小妹儿给我捡一下,我昨天睡觉落枕了,不方便弯腰。”
右边的布衣少年则显得吊儿郎当的许多,他一只手打着哈欠,一只手扣着后背。似是挠到了痒处,柳夏双眼微闭,用力抓了几下,没想到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把衣兜里的一个小罐子掉了出来。
琉璃罐里装着十来颗小丸子,罐身上龙飞凤舞写着七个大字,“虎骨狮筋神力丸”,柳夏对一旁站着的青剑女子招了招手,懒洋洋地说道。
“这就是你们江湖骗子卖的假药?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敢让你夸下如此海口。”
见柳夏一介凡人如此指使自己,青剑女子也不恼,她走到柳夏身边,捡起琉璃罐打量着,饶有兴趣地问道。
“后山吸收日月精华的猪草,自家磨子精细研磨的白面粉,再加上镇头延续上千年的小丹溪清水,虽然糅合在一起效果没有你们仙家丹药那么夸张,但延年益寿是肯定的。”
柳夏毫不客气的从青剑女子手里夺过琉璃罐,收进兜里,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这不是涉及虚假宣传,欺骗老百姓吗。”
青剑女子微微抿嘴,笑着问道。
“广告嘛,不就是把一分钱的效果吹出十分钱的效果来。说白了,我这神力丸一颗三文钱,想花小钱就和你们这种仙人比肩,有这种想法的不是傻子是什么,傻子的钱不赚是罪过呀。”
柳夏双手一摊,无辜地回答道。
“蝼蚁行径,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徐掌门,到底那岩炎之窟有什么怪异之处,一定要他来与我和菱花同去?”
柳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地说道。
他和柳夏虽然是亲兄弟,但已经十年没见过面,彼此生活经历又是天壤之别,所以到现在两人之间已没了半分亲密关系,柳春反而以自己有个江湖骗子哥哥感到耻辱。
“好了,柳春,咱们说正事,岩炎之窟里的天璇阵法极为玄妙,一个月前我联系咱们赵国有名的阵法大师苦心方丈,苦心方丈冥想多时日也没有找到破阵之法。但是方丈另辟蹊径,通过佛门大音圣血术之威,可以强行毁阵,只是大音圣血术核心材料是双胞胎的鲜血,所以才会麻烦这位柳夏兄弟。”
徐掌门呵呵一笑,回答道。
“雪花纹银三千两,一文也不能少,先交钱掌门。毕竟也不知道那个鬼地方我会遭遇什么情况,所以你们先付钱给我不过分吧。”
柳夏把右手伸向掌门,憨厚一笑,只是看似淳朴的笑容里,一双鸡贼的眼球在滴溜溜的转。
此时场景突然变化,庄严肃穆的青木宗大殿生出无尽业火,变成了冒着滚烫岩浆的险恶之地。白衣少年被青剑女子抓住了右手,才勉强吊在了岩浆洞窟边际,然而洞窟深处不断跃动的火舌却舔舐着灼热的空气。
“柳夏!!!!快来救我!!”
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柳春青筋暴起,五官狰狞的他望向一旁坐在石头上脸色苍白的布衣少年。
“我……我之前被你施展什么法术……抽了太多精血……能不……不死就福大命大了……还他娘……他娘的救你……你……你自求多福吧……”
柳夏躺在大石头上,不断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之前由于柳春用大音圣血术破天璇秘阵,需要用到三大碗双生之子的精血,自私的柳春只放了半碗血,剩下两碗半血则由倒霉的柳夏被迫出力了。
“柳师兄,你看这洞窟上刻着的符文,这是阵中阵,只破了天璇秘阵还不够,你急着取宝物,中了这设计者的圈套了。”
青剑女子趴在洞窟边缘,死命地抓着柳春的右手,由此却发现了洞窟的玄机。
“这……这是噬魂岩炎阵,必须要献祭一个人的性命,才能开启阵法……”
青木宗大师兄这个名头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博学的柳春定睛一看,本就没剩多少血色的脸庞登时死白一片,他哆嗦着嘴皮,喃喃道。
“可别想把我献祭了……那个娘们儿要你不死就只能在原地别动……这样一来你们可就抓不住我了……”
察觉到事态不对的柳夏马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支撑着虚脱的身子,蹒跚地爬到离岩浆洞窟最远的石头后面躲着。此时的柳夏还不忘扯出笑容,对龇牙咧嘴的柳春嬉笑着。
“可恶,这小子脑筋未免也转的太快了。”
柳春眉头一皱,刚浮上心中的计谋便被柳夏无情识破。他看着保持救援姿势,让自己不被阵法吸走的青剑女子,又有一记升上心头。
“菱花,事到如今,只有你我二人里牺牲一个了,我是青木宗大师兄,是宗门的希望,你作为徐掌门的女儿,希望你能识大体。”
柳夏深吸一口气,藏起了之前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变得狰狞的表情,神情恳切的对青剑女子说道。
“这个……我……我……”
徐菱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她支支吾吾地说道,犹豫不决。
“柳春你是人吗?不是姑娘之前在阵法启动的千钧一发间拉住你,救了你狗命,你现在早去和阎王爷喝茶了。让你多活了半刻钟还不满意,现在你还要别人给你当替死鬼?”
听见二人对话的柳夏从大石头后面伸出脖子,怒骂道。
“我活着才是一切!!你看不顺眼你来替我去死啊!!在那说风凉话就是男人了!!??”
柳春不甘示弱的朝柳夏吼道。
“我……我……”
徐菱花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整日在宗门里清修,偶尔下山处理人间事务,并没有经受太多磨砺,遇到这种生死难关便完全乱了阵脚。
而柳春柳夏,一个是从数千名青木宗普通弟子里厮杀出位的唯一大师兄,另一个是在草莽江湖摸爬滚打十年有余的骗子。前者心性强大,目标坚定,宛如红眼恶狼;后者世故圆滑,七窍玲珑,仿佛山野妖狐。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场生与死的博弈,最后落脚在了这两兄弟身上。
“徐姑娘,放手吧,柳春就是个有修仙天赋的人渣,此时不死,假以时日他将会成长为仙界逆子,到时候说不定让你青木宗蒙受灭顶之灾。”
柳夏坐在大石头上,望着赤红一片的洞窟,淡淡的说道。
“别听他花言巧语,他就是想害我!我就是青木宗的未来!一个月后的年末大比我还要代表青木宗参战,名已经报上去了,我死了就没人等于自动放弃年末大比!!那对青木宗来说何尝不是一次灭顶之灾!!菱花,为了宗门的未来,你就牺牲一下吧。”
柳夏生怕徐菱花放手,急声说道。
“那……柳师兄,青木宗的未来……就……”
似是被柳春说动了,徐菱花噙着眼泪说道。
“不是,那什么年末大比真这么重要吗,把命搭上干嘛?”
柳夏愣了愣,大出声问道。
“哼,年末大比可是赵国四宗门多少年来延续的传统,依靠比试名次重新划分第二年的各项资源分配。要是落了下乘,就代表明年青木宗就会被其他宗门压一头,而明年整个赵国……不……整个东洲会发生一件大事,那可是青木宗腾飞的机会,现在就因为这事,让我葬身于此,耽误了宗门发展,谁能担责!”
柳春不屑地说道。
“柳师兄,你和这位柳夏师弟平安出去后,就和我爹说咱们在洞穴里遭受妖兽攻击,我为了保护你们离开命陨……师兄,我把剑插进了岩壁,等我跳进岩浆后,吸力自然会消失,你也能逃脱了……把这枚玉佩交给我的父亲罢……”
徐菱花颤抖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泪雨霖铃的对柳春说道。
“好!好师妹!出去后我定不负你希望,一定对得起你的无私奉献!”
柳春强压下心中兴奋,恳切地对徐菱花说道,顺带瞥了一眼一旁的柳夏,眼神阴毒而凶狠。
柳夏一看柳春的表情就知道,今日无论怎样,他和自己这个亲弟弟只能有一个走出这岩浆洞窟。且不论二人私仇,光是他知道柳春哄骗青木宗掌门之女徐菱花自杀的消息,就足够柳春将他击杀于此地了。
柳春可是光明磊落的青木宗大师兄,断然不能让这种阴险恶毒之事被他人所知的。
不过柳夏也不是省油的灯,炽热的环境中他作为一个凡人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思考,很快脚边的一个东西吸引了柳夏的注意力。
“算了,你俩是仙人,徐姑娘又是掌门千金,你要真死在这儿,我出去后也是凶多吉少,就让我去死吧,反正我这辈子一眼也望的穿,算是活够了。”
沉默许久的柳夏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洞窟旁边,对柳春说道。
“好!好哥哥,出去后我一定给你立个衣冠冢,日日祭奠你!来!抓住我的左手,把我拉上去!”
虽然不知道柳夏为什么会突然想开,慷慨赴死,但已经在死亡线上挣扎太久了柳春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他迫不及待的对柳夏伸出左手,期待地说道。
“好,你可握住了!”
柳夏呵呵一笑,平和的语气却瞬间变得凶狠。与此同时他抓着柳春的左手衣袖里钻出来一只通体赤红的大老鼠,顺着柳春左手钻进了他的白袍里。
“啊!!老鼠!!”
目睹肥大的老鼠咧着獠牙向自己奔来,柳春尖叫着躲闪,下意识的松开双手,结果整个人径直掉进岩浆洞窟里。
“柳夏,我不会放过你的!哪怕是做鬼我也要再找到你!!”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以及一声重物落水的“噗通”声,噬魂岩炎阵缓缓退去,露出了闪烁灿烂的宝箱。随着岩浆消失的,还有柳春的尸体。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个家伙还怕老鼠,不过换个人半夜起床发现一只灰老鼠趴在自己胸前和自己对视,估计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柳夏双手抱胸,轻叹一口气,心情复杂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