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人间微醉好入眠，莫计梦醒花落知多少......”
耳中环绕着略微伤感的曲调，秦璟靠坐在椅子上，身前摆着一盏清亮剔透的碧绿色广口杯，杯底较浅，透光性很高。
杯中茶香四溢，淡淡的红色时而荡起几道波纹，随即渐渐平复。
透过窗子，秦璟怔怔地盯着外面的街道，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此时天短夜长，华灯初上。
茶馆外面的街道上也亮起了一排闪烁的霓虹，各类小饭店中人声鼎沸，无论是老板亦或是食客，脸上均洋溢着笑容。
眼神从一侧扫到另一侧，入眼的是形形色色的路人及车辆。
街头吵架闹情绪的年轻恋人、带着耳机晃晃悠悠的潮流少年、偶遇熟人相互闲谈的家庭主妇......
秦璟默默地看着，眼底却流露出丝丝向往的情绪。
“喂，小子。在想什么？是今天来的那个小姑娘？啧啧，长得确实足够标致......”
“呵呵......三爷来了啊，不要打趣我了。”
“哼。看你那副口不对心的样子。怎么？要不要三爷我为你施上一卦，哎呀呀，你小子可不得了，红鸾星动，天喜星临......”
咔嗒。
茶盏落在秦璟对面的座位前。
“三爷。红叶，尝尝吧。”
“哼。真是无趣。”
吸溜......
一时间，寂静的茶馆内只剩下了清晰可闻的喝茶声。
若是有人此时透过茶馆的窗户向里面看，赫然能够发现，在秦璟对面喝茶的竟是一只灰褐色的家鼠。
家鼠的体型略小，只有七厘米左右，尾巴较身体要长出一些，其尾端卷曲，紧紧缠绕着一把钥匙模样的长条状物品。
皮毛柔软而有光泽，其上整洁且干净，没有附着一点污渍或是尘土。离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些许不知名的香味。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褂子，袖子掩肘，长度及腰。身下是同样款式的黑色长裤，配合上长长的胡须和圆圆的耳朵，竟是有些可爱。
虽然这只家鼠看似无害，可秦璟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只因为其名灰三爷！
这灰三爷可不是常见的人人喊打的害鼠，而是曾经有名的“保家仙”，在过去的时候，整个凌海西郊鲜有人家不将其供奉起来，祈求其庇护。
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些“传统”渐渐消失，即便是偶尔从家中老人口中听说，许多人也只是把灰三爷当成一个志怪传说。
话说回来，若不是秦璟亲身经历，他也是断不相信这些的。
盏茶毕。
灰三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仔细地整理被打湿的胡须。
“小子，手艺见长。不错不错......”
对着秦璟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灰三爷称赞道。
“谢三爷夸奖，您喜欢就好了。”秦璟笑着回答，站起身收拾着清空的杯具。
他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但却一闪而逝。
长长的叹了一声，灰三爷望着向后堂走去的秦璟，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片刻后。
秦璟净了手，重新回到桌边。
“三爷，您要回了？”
“嘿！向来都是人请三爷回家，恨不得三爷再也不离开。现在你小子这是在赶三爷走了？”
灰三爷佯作生气状，指着秦璟的鼻子喝骂道。
“哪能啊？您知道，夜深了，我这茶馆也该开门做生意了。这不是怕那些不开眼的打扰到您老人家。”
灰三爷轻轻抽动了几下鼻子，背在身后的爪子慢慢捻动。
“算了吧，今天没人会来。你知道为何我会突然上门找你吗？小子。”
说到这里，秦璟也知道正事来了。
要知道，灰三爷从来不会轻易上门，但每次找到他，都意味着他干了一些蠢事或是犯了某些忌讳，特此前来提醒。
“可是为了今天那个......”
“哼！你小子还不算真的蠢！若不是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三爷倒是不介意你办个草堂供奉三爷。”
“三爷教训的是。可我今天并没有对其明说......”
秦璟一边解释着，一边回忆着白天时的场景。
“灼桃，请慢用。”
李东和张乐乐将眼神移到桌面上的茶盏。
只见一汪粉红色的清泉静静地悬于白色的瓷杯之中，杯底印着一株株盛放的桃花，水面上倒映着一对美丽的面庞。
正是两女各自的脸蛋儿，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好美啊。
这个想法竟然同时浮现在李东两女的心头，突如其来的自恋想法令她们不由得红了脸。
淡淡的粉红挂在白皙的肌肤上，一时间美得惊心动魄。
“这真的是茶吗？”
张乐乐好奇地问道，此时她已经没了半点愤怒的想法，只想从秦璟口中听到答案。
秦璟微笑着点了点头。
“唔......这里面没有放......”张乐乐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张口说着。
对面的李东似乎意识到她想要说什么，第一时间出声打断了她的问题。
“乐乐！”
快速地瞥了一眼还在微笑的秦璟，见他的脸色没有变化，李东这才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
修长的玉指托起雪白的瓷杯，先是细细地嗅了嗅茶香，接着微鼓红唇，吹去上面缭绕的热气，待温度合适，这才慢慢吞下一口茶汤。
“这......”
口感细腻甘甜，入口之后，就像是一团细密的砂糖沁入整个口腔，里面掺杂着一点点苦味，令那甜味不至于太过腻人。
直到茶液流入胃部，一阵清香随着温暖的温度整个爆发出来。
全身的疲惫和心底的气愤似乎伴着这股香气一起被带出体内，李东缓缓睁开眼睛，似乎面前的世界刚刚被大雨冲刷过，清澈而明亮。
来不及称赞，李东便再次饮下一口。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杯茶便见了底。
两女离开时，秦璟拒绝了她们付钱的请求，随便找了个尚未定价的理由搪塞过去。
虽然秦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在李东她们看来，这里面似乎还有着其他想法，而秦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对了......这位小姐......姐......最近还是不要去高处为好。”
啪！
回忆中的秦璟被一块鸡骨头砸中了脑袋。
“还不要去高处？你干脆告诉她不要回华盛园七栋二十八层好了！”灰三爷啃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鸡腿，含糊地教训道。
“可......”
“可什么？见到她面带凶煞，怨魂缠身心有不忍？你真是糊涂！三爷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做得多，错的多！届时因果缠身，必是魂飞魄散、身陨道消的下场！”
秦璟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反驳。
“你啊......”
“三爷。若我没有遇到也就罢了，可是我都已经看到了，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掉，难道真的就好吗？我不想......其他人也重蹈覆辙。”
灰三爷听到后，也不再训斥秦璟了，他背着手在桌面上来回走动。
“小子，你还是想查下去吗？实话告诉你，那幕后之人连三爷都算不到，你要是继续纠缠下去，将来......”
“呵呵......谢三爷关心。将来？我已经死了啊！”
“真相就那么重要吗？”
秦璟坐在灰三爷的面前，看着他充满智慧的眼睛说道：“其实也不重要。不过，我做人的时候，茫然懵懂，碌碌无为，整天只知道随波逐流，实在不想做了鬼也是一个糊涂鬼啊。”
与他和蔼的性格不同，此时的秦璟眼中充斥着不甘、执拗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