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向季虓计划的那样,尉迟暮的受伤,使鹄国准备开战的日期无限后延。按季虓的估计,尉迟暮要想彻底恢复,少说也要三个月。现在就盼易番能够早点回来,一起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可惜,事与愿违。鹄国国君听说尉迟暮重伤后大怒,让人迅速接尉迟暮回宫,再派项镰的哥哥项斧前来支援。
肖坤收到消息,立马召集众人商讨对策。
季虓休整了几天后,伤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便也跟着众人来到了主帐。
肖坤看了季虓一眼,知道拗不过,就由着她去了。
“现在局面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我的想法是趁项斧来之前,先发起攻击,伤一伤他们的元气。”肖坤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道:“另派一个小队在此处伏击项斧,尽最大可能为战局累积优势!”
季虓点头,肖坤的想法很周全,即便项斧能安全到达鹄国大营,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双方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开战,项斧的支援暂时就起不到作用了。
“末将请战。”季虓抱拳上前。
“你的伤还没好呢,老实在军营里呆着!”肖坤命令道。
“大将军,末将不是要当前锋,末将是有以阵制敌,减少兵损的法子。”
肖坤眯起眼睛,他一直都听说季虓对阵法颇有了解,若是真能有什么玄妙的阵法助力,对日后的战局大有所益。
“说说看。”肖坤坐回大椅。
季虓详细描述了一个廖为人知的阵术,肖坤和一众将领听的两眼冒光。
肖坤准了季虓的想法,命其主理此战事务。又命游墨为前锋,与季虓同去。
季虓领命后,带着游墨一刻不停的赶到了校场,选了一万精骑作为内阵,另有两万五千为外阵,摆成了葫芦状,这就是所谓的同心葫芦阵。又使五千骑兵穿插其中混乱视线,五千骑兵立于阵前冲锋。
季虓游墨和另一位将领洪飞分别守在葫芦的底部,顶部和中心,负责领阵和击杀。
季虓等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约战地点,鹄国知道雍国的人打的是损伤缓战的主意,却也没拒绝,项镰的意思是,双方有一战的能力,赢了,待项斧来时,只要乘胜追击就好了。就算输了,也有时间休养,毕竟两边半斤八两,谁都占不到好处。
可怜项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季虓竟会有应对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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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北戍...
季虓在阵底看着战场上跃跃欲试,朝气蓬勃的将士,恍若隔世...
确实隔世...季虓甩开脑子里的回忆,发出信号示意开战。
游墨不啰嗦,看到信号烟,立即叫阵,拍马冲锋。
鹄国派来的将领一看,也轮起了手中的银枪接招。
枪剑摩擦出的火花仿佛是开战的铃声。双方兵马叫喊着冲向对方,季虓屏住呼吸观察战局。
此阵的精妙之处在于,内部阵尾可以轻易围杀前方逃脱的落网之鱼,而外阵下方可以随时断开,进行包裹,配合前方,里面穿插的骑兵灵活组排,随机摆出几个小阵法,迷惑冲进来的将领,以便进行分批次的击杀。
而季虓带人在最后进行最终的清理。同时使箭远程攻击,帮助前方降低对抗压力。
这一战历时数个时辰,月亮泛着红晕悄然离场。
季虓粗略计算,鹄国此次竟派了七成的兵力!
足足比驻北军带来的人多了两万!冲进葫芦底部的人要比季虓预计的多了三倍,季虓见状,发信号让外阵的骑兵立即断开,向后方拉去,以季虓为中心,变为箭头阵。又让穿插着的小队分别组成大小不一的箭头,与季虓零整并济,一同围攻。
待到天大亮,胜负终于分明。鹄国领将自知不敌,为了减少损失,带着队伍后面的一万多人逃回了大营。
季虓松了口气,自己肩膀和小腿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正往外不停的渗着血,长时间紧绷的思考和体力的消耗,让放松下来的季虓感到有些头晕。
前方游墨与洪飞高兴的带兵掉头与季虓汇合。
三人相视一笑,游墨心中感叹季虓能力的同时,也不免感慨,今日一战竟重新找回了些年轻时候的热血沸腾。
回到大营,肖坤亲自监视点兵,去时四万五千人,回来了三万八千五百九十二!
肖坤与众兵将为逝去的将士默哀,随后着人准备庆功宴,祭奠逝者,犒劳大军。
季虓回到帐篷里沐浴更衣,重新包扎伤口,然后被游墨等人簇拥着去了胜宴。
众人大口饮酒,放声高歌,有的人唱着对死去兄弟的思念,有的人唱着胜利的喜悦...哭的,笑得,扯着嘴角流泪的...他们经历过不少战事,也有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作为军人,一切的一切他们必须接受,也没时间沉浸在悲伤里,只有在胜利之时,在酒乐之中,才能借醉抒怀,放肆情感。
真醉还是假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季虓前世就懂得这个道理,她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众人,拿起一支筷子敲着碗沿,缓缓吟唱: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
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
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
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众人听着季虓婉转悠扬的吟唱声,逐渐安静了下来,还隐隐传出了低低的啜泣。
季虓几句话唱出了他们心底的声音:我们不是野兽,却如同它们一样在这荒凉之地度日。我们不是草木,却带着草木一样凄凉的命途...
季虓此番不只是因为触景生情,更是希望他们能够知道,在这里,他们的将军是把他们放在心里的,是能够与他们共情的!他们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一个兵,也不是所谓的棋子,他们每个人都是驻北大军强有力的战士,都是牵动着战局的关键!
肖坤看着季虓,眼中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欣慰。自己见过很多高官子弟,他们刚刚踏进战场就被封作将军前锋,带着荣耀来到军营,不惜一切只为了立功升官,丝毫不在乎这群士兵的性命。而季虓,虽然野心勃勃,但却从来没有轻视其他兵将的心,也不曾把他们当做利用的棋子...自己老了...不知道还能在这北疆守多久,若是雍国的后辈都是如此...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就是有意义的...
晚风抚摸着众人的脸颊,驻北大营在灯火和酒香中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