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一片喜气洋洋,朱红色的绫罗各处悬挂,君媤怀抱着一只纯白的圆滚滚的兔子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扫视几眼最后定格在一个颀长的背影上。
君媤提高了声调:“文大人。”
“七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正在与人寒暄的文鹤西回头朝着君媤微微拱手。
“文大人不必多礼,婳织在哪里啊?”
“小女正在闺房梳妆打扮。”文鹤西对一个婢女吩咐道,“带七公主去找小姐。”
“七公主请跟奴婢来。”
君媤跟着婢女往一处别院走去。
在红纱帐缠绕的梳妆台前,有一曼妙美人嫁衣烈烈,凤冠霞帔,从眼前的一方菱镜中倒影出她的姣好容颜。
“婳织你今天最好看了。”
听见那甜美的声音,美人回过头一笑,看着她柔声道:
“啊媤也会有这么一日的。”
君媤听此言,面颊微红,转而低头摸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你也不缺什么,我呢就送你一对千丝九转同心结,祝你们夫妻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谢谢。”文婳织收下了贺礼。
“新娘子,吉时已到。”喜婆这时已经进来催了。
丫鬟替文婳织盖上鸳鸯喜帕,搀扶起她,由众人簇拥着向外走去。
穿过正堂文婳织红着眼眶拜别了父亲,临上喜轿时再次掀开盖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家门,转身的一瞬泪如雨下。
“婳织出嫁了,老夫真正是个孤寡老人了。”文鹤西一声沧桑慨叹。
君媤也是有些伤感,文鹤西子嗣单薄,唯有独女文婳织,这话也是道尽了心声。
“婳织就算出嫁了,也依旧是您的女儿,况且她那么孝顺您,肯定会常常回来探望文大人的。”
“七公主说的是。”文鹤西笑笑:“七公主来此理应置为上宾,那么就请长公主参完宴,再走也不迟。”
“好啊。”君媤一口应下。
入了宴,君媤百无聊赖的用手顺着兔子的绒毛。
“公主,文府请了戏班子一会儿就到。”看出了君媤的无趣,她带来的贴身宫女翠微开口到。
戏班子?
“哪个戏班子啊?”君媤猛然抬头看着俏芯,心中满是希翼。
“就是上次太后寿宴上的那个戏班,叫……”
她还没说完君媤就急忙接上了后话:“掌中花。”
“对。”翠微点点头。
君媤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因这猝不及防的喜悦而心跳渐快,就像颗颗石子坠入湖中,漾起圈圈涟漪。
突然,君媤怀中一轻:“哎,茸茸你去哪啊?茸茸!”
君媤眼下顾不得其他,慌忙的和翠微去抓兔子。
君媤一路上追逐着兔子的踪迹,不知不觉间就和翠微走散了。
因着朔光的婚嫁习俗,嫁娶宜在暮色十分,所以此刻天已经暗下。
君媤此刻身处一座蔓草荒烟,墙颓屋旧的院落里,外面的繁华氛围这里体现不出半分,君媤心里有些胆怯,只想快点找到茸茸然后逃离。
“谁准许你来这的?”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惊的君媤一个激灵,她停下扒草的动作,僵着脖子机械的转过头,解释着:
“我的茸茸跑了,就是一只兔子,我是为了追它才迷了路到这儿的,找到它我就走。”
星光暗淡,君媤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但凭着音色身形可以知道是名女子。
女子凌厉的眼神扫过异常晃动的草丛,手起鞭动,从草中拽出一团白色物体,重力摔到君媤面前,嘴里蹦出几个冷硬的字:
“带着它,滚。”
只见那团物体先是蹬了两下脚,然后就不动了。君媤急急捧起它,恰是她找的那只白兔子,此时兔子的头软软垂下,哪还有半点生息,君媤难以置信的大叫:“茸茸,它死了,你杀了它。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怪物,你敢杀了我的茸茸,本公主要你偿命。”君媤眼眶猩红,一手指着女子,恶狠狠的瞪着她。
“就凭你。”女子声音极淡,却透着入骨的寒意,突然她抬手将长鞭对着君媤甩出。
君媤瞳孔猛缩,紧紧闭上眼睛,“啪。”皮开肉绽的声音,可等了一会儿,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君媤试探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清瘦的背影,原是有人替她挡了这一鞭子,君媤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就想去看看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这一看可就不好受了。
“容公子!”鞭子是没抽到她脸上,可抽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脸上火烧似得疼,容与感觉有温热的液体留下,划过脖颈,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啊,好大一道血痕,”君媤眼睛瞪得大大的,用手捂住嘴巴,很是惊恐,最后还是容与痛苦的闷哼,让她找回几分理智,“我们这就去找大夫,你,你忍这点。”
君媤慌乱的搀扶着容与向园子外走去,好在那女子没多做阻拦,放任他们离开后,眨眼间便隐匿于夜色中,好似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
容与此时被鞭打的半侧脸有种火烧的炙痛感,揪心一般的疼使得他额间冷汗密布。
君媤替他小心翼翼的擦拭不断流出的血水,不一会原先洁净的手帕就被鲜血浸透。
“大夫来了。”文鹤西依着君媤的意思,分派文府家丁去请民间郎中和宫中太医,现在是去请郎中的家丁回来复命。
君媤让他赶快救治容与,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才堪堪止住了血。
“这位公子脸上的伤太重,日后难免要留下疤痕。”
“自己无能就别诅咒别人,”君媤心里焦急,语气也是犯冲“太医呢,太医哪去了?”
“微臣到了,到了。”半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君媤在催人了。
进来后,太医放下衣箱就去察看容与的伤。
君媤:“怎么样?”
“留疤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同前一位相合。
君媤心头一震,容与是个戏角,嗓子与容颜是他立足之本,毁了容,就是断了他的生路。
“这怎么行,把最好的药都给他用上,绝对不能留疤,听见没!”
太医支支吾吾着:“这……臣实在是难以从命。”
“那就是治不好了?”君媤厉声疾言,“如果这道疤落在了本公主脸上,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本公主治不好,让本公主自求多福去,拿着我皇家的俸禄,却连这区区鞭伤都束手无策,那养着你有什么用?等着送终吗!”
太医惶恐的立在旁侧,不敢出一言以复,屋内寂然无声。
这时翠微突然说话了:“公主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
“公主可还记得太后寿宴时皇后娘娘的祝寿之礼–––冰肌膏,说是有消除疤痕的奇效,或许可以一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君媤眼睛骤然一亮,转而却又暗淡了下去,语气携有几分怅然:“那冰肌膏是稀罕物,母后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的,却也都给了皇祖母,而我并不得皇祖母欢心,就算去讨了,皇祖母也未必会给我。”
“这个并不难,公主想想太后最宠谁,而谁又和您亲近。”
君媤蹙眉认真思索着,而后恍然大悟:“是三皇姐,容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容与本想说点宽慰君媤的话,奈何那道疤痕绵长至嘴角近处,稍有牵动就疼痛难当。
“走,回宫找三皇姐去。”君媤立刻就要动身。
“公主您先别急,至少也得到明天啊,而且去之前奴婢得先给您稍作打扮。”翠微拦住君媤,缓缓道。
“有什么好打扮的啊?”
第二日再去君媤理解,可为什么要打扮,又该怎么打扮?她就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