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邺宫是身居四妃阶品才得以入主的,可君越却将它赐予了深受其宠的水月婵。
寝殿内,水月婵正在细细摹装。
宫婢雀儿轻声提醒着:“娘娘,如果再不快些就不能赶在皇后之前到了,恐怕皇后会不高兴。”
“那就与她同到好了,皇上不喜欢本宫看别人的脸色做事,委屈了自己。”水月婵接着说道,“昨夜本宫有些失眠,有没有看着很憔悴?”
雀儿笑:“没有,娘娘依旧倾国倾城,尤其是眼下的这颗泪痣更衬的娘娘的双眼丰韵有神,哪里有半分憔悴之态。”
“那你觉得本宫若没了这颗痣,是不是就不及此刻美了?”水月婵凝视着宫婢,脸色瞬间阴沉。
宫婢心中怦怦作响,连忙回道:“自然不是,娘娘怎样都是六宫最美的人。”
水月婵不再看她,幽幽的说了句:“给本宫在这颗泪痣上缀朵桃花,遮盖起来。”
“诺。”
宫女小心翼翼的为水月婵缀上朵娇俏玲珑的桃花。
今日皇后在御花园设宴邀了后宫妃嫔皇女及大臣内眷共赏百花,水月婵便是要去此处的。
在一片池塘边,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传来,一位穿着清凉,妆容精致的女子,对着一个丫鬟装束的女子嘱托着什么。
“我从这儿跳下去,你就赶快喊救命,记住了,如果来的不是太子就让他们滚。”
“奴婢明白。”丫鬟颔首。
司马莞妤先探出一只脚,鞋底刚沾到水面又犹豫着缩了回来,暗念,为了太子妃之位,拼了。而后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这位勇气可嘉的女子名叫司马莞妤,乃司马氏长女,一心想嫁与太子为妻。
丫鬟见状,戏精附身,张口大喊:“快来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曲姝梵本是随着宋琼璃入的宫,可半道宋琼璃遇见了别的夫人就唠起了嗑,被晾在一边的曲姝梵无奈先行一步,走到这儿耳尖的她就听到了有人呼救,一个飞身上前从水里提出那人。
“咳咳……咳。”司马莞妤被扔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胸腔咳了两声,另一只手指着眼前人,破口就骂:
“喂,你是哪里来的贱婢,若坏了本小姐的好事,我就让人把你乱棍打死,剁碎了喂狗。”
曲姝梵这个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怒怼:
“我好心把你这只落汤鸡从水里捞出来,你不心存感激也就罢了,还口出恶语,大言不惭。”
“放肆,不准对我家小姐不敬。我家小姐落水,我呼救那几声又不是给你喊的,你着个什么急。”现在厉呵曲姝梵的丫鬟哪还有先前半分慌张的样子。
曲姝梵心中悱恻,果然贱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明白了,看来你这只落汤鸡是个有想法的,已然心有所属,那我们无法善始就只能善终喽!”曲姝梵伸出一只手拎起司马莞妤让她面冲翡翠碧水,腾出一只脚用力朝司马莞妤翘臀踹去。
“啊–––噗通。”司马莞妤完美入水,曲姝梵离开时留了个明媚的笑容给在水里不停煽动膀子扑楞的正欢的人。
太子君臻和侍从邹复途径此处,恰好将司马莞妤被踹入水这一幕尽收眼底。
邹复提醒:“太子殿下,司马小姐落水了。”
“孤知道。”君臻回了淡漠的三字,仍是迈着不急不躁的步伐径直向前走去。
君臻佩金戴紫身着一袭玄色莽袍,五官轮廓分明,眸光凛冽好似暗夜里寒光乍现的利刃直射人心,剑眉入鬓,丰神俊朗,唇间不含一丝笑意,冷鸷淡漠的高贵,令人望而却步。
“太子殿下!”那丫鬟等到了要等的救星,忙是扑上前去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求您快救救我家小姐。”
君臻淡漠出声:“邹复。”
邹复会意,提步上前一把将人从水中拖起,干净利落的回到陆上。
司马莞妤漱漱的吐出几口水,猛咳不止,那丫鬟忙不跌失的回到她身边,替她拍背顺气。
缓了半晌有余,司马莞妤才堪堪开口说话,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太子表哥,多谢太子表哥及时出现救起妤儿。”
“是邹复救得你。”
司马莞妤只好又朝邹复道谢:“多谢邹侍卫。”
君臻不想在这儿对着不喜欢的人消磨时间便要走:
“既已无事,孤就先走一步。”
司马莞妤怎么会依着他离开,急急寻借口:“不,还有事,妤儿还有事……”
忽然她抚住腿,皱起了眉头,期期艾艾道:“妤儿方才在水里腿抽筋了,现在动弹不得,妤儿恳请太子表哥送妤儿回到流芳宫,容妤儿重整衣装,休息片刻。”
君臻婉拒:“母后还在等孤,孤不能怠慢了母后。”
司马莞妤幽怨道:“那太子表哥就忍心弃妤儿于不顾吗?”
“邹复寻几个宫人,送司马小姐。”君臻置若罔闻,只吩咐了一声。
“诺。”邹复抱拳领命。
“太子表哥你别走啊,太子表哥–––哼!”司马莞妤终是挽留不住君臻。
今日明面上是皇后设宴赏花,实则是为太子君臻挑选妃妾。
宴会上人已到齐,君懿坐在席间,打量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官宦千金,心中只叹是神女有意,湘王无情。
“姜侍郎家的二小姐可到了?”君懿环顾四下都不见要找的那个人。
“嗯,按席间安排来看,姜家小姐是在那儿。”矜匀指给君懿一个席位。
君懿瞧去眼前的较相龄女子过显丰润的人,水纹上裳浅蓝芊纱裙,绾了一对双平髻两侧同饰六叶玲珑珠,双颊饱满,唇红齿白,光凭相貌只给人一副娇憨纯秀之态,在这群莺肥燕瘦,样样俱全的官家小姐中平平无奇。
此时的她低着头,静静的坐着,眉间却是锁着丝丝哀婉,少了分少女的天真,多了缕沉如酒的心事。
君懿脑海里尽是上一世姜绪慎的曼妙姿态,那笔描刀削的身形,和盈可一握的柳腰,若非凭着那七分一致的眉眼,三分相似的神情,君懿还真是无法将眼前的少女识成姜绪慎。
上一世的君懿此时还不知道有姜慎这么个人,君懿与姜绪慎相识,又如何成为知心好友,那还得自姜慎成为太子侧妃之后说起。
对姜绪慎的传言常从太子府而出,都道姜绪慎生得一副锦心绣肠,又长的如琬似花,是个才貌双全的妙人,君非对更是她百般爱护,出门在外也不忘将家中娇妻挂念于心,偶尔提及姜慎神色也是平日极稀有的柔情蜜意,能让君臻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了些微的起色,那也是个能人,君懿定是要去瞧瞧是怎样的神仙人物有这等好本事。
一两次的只瞧了个大概,容貌实属上乘,神韵最是出挑。而后便又多去了几次,终是看出了些名堂:姜绪慎虽非玉叶金柯却有林下风气,君懿偶尔耍小性子闹着,她便在旁笑着不韫不恼;也锋芒暗藏,面对他人刻意刁钻,尚可临危不惧,是个玲珑心窍的美人,君懿同姜绪慎相处乐的逍遥自在,结交了她这个朋友也认可了她这位皇嫂。
君懿和亲七日前,姜绪慎亲自送来两件物品,一抔故乡的土,一束抽芽的花枝。
她说这花叫世晴谙,花开面北是家的方向。淳朴无华的离别赠物,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却融化了君懿眼中凝结的寒冰,顷刻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