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君懿忙让月蔽去后台扮戏厅寻容与,戏坊中的人说他刚卸了装扮就被三皇子传去了,君懿心下有数,脚步匆匆,瞧她的去向,正是君盂寝宫。
此刻三皇子寝宫大门紧闭,月蔽拉着门钹上的铜环扣了半晌才有太监开门。
“不知芈端长公主驾到,怠慢了长公主,奴才……”开门的太监惶恐的跪在地上。
君懿打断了他的后话,开门见山:“三皇兄可在?”
想起主子的交代,小太监硬着头皮撒了谎:“回长公主的话,我家殿下不在。”
月蔽呵斥道:“大胆刁奴,我分明瞧见三皇子回了寝宫,你竟敢以下犯上欺瞒长公主,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还不快前面带路!”
“是,是奴才遵命。”可怜这小太监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听不出那是人家在诈他。
君懿等人来到君盂寝室外,不待通报,直接破们而入,正打算和美人温存的君盂被那踹门声惊了一跳,回过神怒喝:“哪个不长眼的打扰本皇子办事,还不快滚!”
“三皇兄在办何事?”
这不是他那个皇妹的声音吗,君盂心里暗骂:哪阵妖风把她刮到这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君懿略过背对着她思索对策的君盂,目光触及到床榻,瞳孔紧缩,一股怒气自心里散发,蔓延至浑身。
床上男子的衣服被撕扯的凌乱,眼角似有泪痕,眸色暗淡无光,薄唇上是他不甘受辱自己咬下的牙映,君懿拽下纱帐裹住男子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手指僵硬的解开捆在少年皓腕的绳子,清晰可见皮肤深红色的勒痕处有血似要渗出,君懿神情更加阴沉,缓缓扶起男子下地,由月蔽,矜匀先照料着,君懿幽幽的站定在君盂面前。
君盂被她看的心里发怵,“啪啪”君懿甩手就是两个清脆的耳光,打的君盂始料不及,也惊着了旁人,君懿从未这样失过态,她锋芒伶俐却也含蓄不外露,更加不会恃宠而骄,对待兄弟姐妹最是温厚可亲,今天却为着一名戏子打了自己的皇兄,真真是令人费解震撼。
“自己好好琢磨!”留下这句话,君懿接过容与踏出门外,她怕自己在多留一刻,多说一个字就控制不住怒火,结果了君盂。
君盂摸着火烧似得脸,怒气冲天,愤忿的双眼往外泛着绿光,他自是明白该琢磨什么,君懿手握他的把柄,倘若告上一状,教他如何自处,现在只能打碎了牙齿混着血往肚里吞。
两团荧荧的光亮往君懿的住处走去,“毓湘”殿内众多烛光汇聚,一片亮堂鲜明。
“月蔽,在黄花梨案靠左第三个抽屉把雪玉膏拿来,衿匀去取一套衣服。”君懿转头吩咐了一句,紧随其后回来的二人瞧着主子对那少年甚是在意谁也不敢怠慢忙领了命,做手头上的事去了。
“长公主,让奴婢给这位公子上药吧。”月蔽拿着翻出的药道。
“不必了。”君懿接过雪玉膏,拧开盒盖,指尖蘸上药要给男子红肿的手腕搽药,腿脚快活的衿匀就双手捧着件同男子原先服色相近的衣服走了进来。
“把衣服放下,你二人就先出去,把门带上。”
矜匀嘴唇微张似有话,月蔽暗处扯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先不要言语,二人欠身齐口:“诺”
“长公主金枝玉叶,那等活岂是她能做的,月姐姐你到好也不拦着点,再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背人礼,若传了出去,咋长公主的清誉还要不要了!”刚出了门,矜匀一张小嘴就开始喋喋不休。
“嘘,你小声点。”月蔽拉着矜匀下了台阶才道:“长公主为人向来严谨,做事自有分寸,长公主待咋们做奴婢的好,但这主子要做的事还轮不到咋们指手画脚。”
“这我也清楚,可我也是为长公主好啊!”矜匀嘟囔着。
“知道你忠心,但也得用对了地方,你没瞧见长公主对那个公子分外上心?”
“唔”矜匀迟疑了一下“这倒也是。”
“挑雪填井这无用功你也就免了。”月蔽笑着打趣道。
“月姐姐,长公主今夜格外威风,想不到三皇子平日装的跟个正经人似得不近女色,原是好那口,好在长公主和咋们到的及时,从虎口救下了那公子。”
“嗯。”月蔽应了声,脸上却浮现忧愁。
看着月蔽脸色不对,矜匀眸光一转,似是知晓她在想什么:“匀姐姐你是担心二皇子会告状,哪能啊,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戳破了有他好受的,到时候被皇上知晓,可就不是挨一顿板子能了的。”
月蔽点头算是应允了,脸上忧愁散去,心中却不减半分,矜匀只说了现下,却没往长远的想,那二皇子是个心胸狭隘的,这口气他自是咽不下,日后阴地里伺机报复,给君懿穿小鞋,使绊子,是少不了的事儿,看来今后得处处提防着些。
刚才出了那样的事,男子惊魂未定,也就浑浑噩噩的由着君懿将他带走,现在平复下心情的男子心中疑虑万千,她为何特意来救自己,她是长公主又为何因他掌掴了自己的皇兄,现下又对他关怀备至,亲手为他上药,君懿身上的幽幽清香让男子心慌,有抽回手的趋势。
“别动。”君懿轻声呵住男子,纤手覆上男子的手臂。
温热的指腹,细腻柔软,男子神思恍惚,他未入舞象之年,就凭着那卓越风姿,昳丽形貌,引得戏坊中的姑娘情动不已,而后又登台唱戏成了名角儿,红遍大江南北,自有商贾贵胄想收了他,也有名媛闺秀想同他永结秦晋之好,可他向来心如止水,说不上是眼界高,只能说是骨子里的那份矜贵使然。可现下原先苍白的脸色蒙上一层可疑的红光,呼吸不自觉的变急,心中也是发紧。
“你这样猛的缩手,我伤着你怎么办?”没有半点嗔怪的意思,清言素语里是点点贴心的叮咛。
男子心头颤动,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半晌方归于平静,他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嗫嚅着:“方才,谢谢了。”
“是我欠了你的。”
君懿无意中吐露的心声,迷惑了男子,而后君懿舒缓了下心情才缓缓做出看似合理的解释:
“我的意思是,倘若不是我请了“掌中花”入宫,你也不会遭此一难,是我的错。”
“命由天定,就算我今天真的没躲过去,那也是命,怨不得任何人。”男子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角蠕动。
男子所言皆心中所想,方才所经之历,男子先前心中便隐隐有感,仿佛何时受过这番磨难,细细思之却无从可觅,现下对着萍水相逢的眼前人却又颇感渊源深厚,情念乍起,仿佛君懿是他前世未尽的尘缘,今生注定的遇见,躲也躲不过。
君懿并不得知男子所想,听到他这一席话后,感到深深地愧意,无奈长叹一声:“罢了,去把衣服换了吧。”
君懿顺手拿起托盘的衣服,递给男子,男子到紫檀木雕竹镜心屏后换了衣服一并重整发冠,自屏后而出。
“这雪玉膏你也一并带回去吧,抹上个三四次,也就见好了。”见容与似要推脱,君懿赶紧又道:“恭敬不如从命,你就收下吧。”
“长公主的情义,容与感激不尽。”容与微微颔首,眼底点点笑意,宛若三月的和煦春风,“声音笑貌露温柔”说的大概就是容与这样的人。
君懿寻思着容与受了惊吓也不便久谈,来日方长,现在还是回去歇着好,便唤来了候在屋外的月蔽,嘱咐:“送容公子回去,路上注意点。”
“诺。”月蔽盈盈福身,便领着容与踏出了屋。
君懿终是明白前世容与为何对她这个凤雏龙种“深恶痛疾”,原就是今夜的这件事,试想容与堂堂七尺男儿,竟被迫在人膝下承欢,胁迫他之人恰是君懿同父异母的皇兄,可笑她还日日在容与面前晃悠,丝毫不知自己就是容与的“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戳着他的心窝。好在寻寻觅觅里,今世的她在紧要关头,终断了这场厄运,心中总是有了点宽慰。